陳皓把車停在了急診樓門口，依伊沒有多說什麼，看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氣，走下車。
“喂，爸，我到了，我在急診樓一樓，你在哪兒？”
林爸爸接了電話，顫抖的聲音泄露了他六神無主的狀態。
“好，我知道了，我馬上過來，您待在那兒等我。”從爸爸斷斷續續地話語中，依伊判斷出現在的狀況和爸爸所處的位置，她一邊打着電話，一邊離開急診樓，往主診大樓跑。
終於在5樓手術室外，依伊看到了靠在牆邊一臉慌張無措的爸爸。
“爸爸！”
“依伊！”林爸爸一看到女兒，疾走兩步，握住了女兒的手，兩人的手指都是冰涼徹骨。
“來，爸爸，坐這兒，你別急，慢慢跟我說，發生什麼事了？”依伊拉着爸爸往一邊的椅子處走，林爸爸的步子走得很慢，人好似還在抖。
“您好，請問您是受害者的親屬？”兩個民警打扮的男人走過來，其中一個人開口問，“叫…顧新華。”
受害者？！林依伊心裏一晃，嘴上回答着，“嗯，我是她女兒。”
“哦，好的！”那民警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我們接到報警過來的，是一起交通肇事逃逸，你媽媽是受害者，我們到達事故現場你媽媽已經昏迷了剛被擡上救護車，詢問了周圍目擊者，目前沒有人親眼看到事故發生經過，我們的同事已經在聯繫報警者、調附近監控記錄，我們跟來了醫院，聯繫了你爸爸，他情緒比較激動，我們跟他溝通有點困難。”
“我知道了，有事你跟我聯繫好了。”
“好的，有些情況我們還想問一下你。”
“好，您說。”
正在這時，手術室出來一名護士，“顧新華家屬，顧新華家屬在嗎？”
依伊連忙跑過去，“我是，我是她女兒。”
“是這樣的，患者還在搶救，臟器多處破損大出血，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需要大量輸血，這裏有幾份文件需要你簽字。”護士拿起的文件夾上有幾張a4紙，她逐一跟依伊解釋，並告知她需要在哪裏簽字。
依伊看到文件夾上第一張紙上赫然寫着“病危通知書”，她愣了幾秒，瞬間紅了眼眶。沒有猶豫一一簽下自己的名字。
簽完最後一個名字，在護士要轉身回手術室之際，依伊開口道，“護士，麻煩你們了，我們同意用最好的設備、最好的藥物救治，只要她活着就好！只要能救活她！花多少錢都可以！”沒有眼淚，沒有激動，低低地聲調冷靜說着最理智的話。
護士楞了一下，在這個手術室前，她見過多少眼淚和崩潰，如此冷靜的姑娘！“好的，我們一定會盡力的！”
眼看着護士走進手術室，林依伊轉身走向民警，“不好意思，我們繼續，你有什麼需要知道的可以問我。”
“哦，好的好的，你…要不要坐下我們再聊？”民警指了指林爸爸邊上的位置。
“沒事，還是站着好了，你問吧。”
“行，我需要你先填一張表格，關於你母親的相關信息…”
陳皓停好車，一路打聽着終於尋來了手術室，他走出電梯間，轉了個彎，就看見了正跟兩名民警站在一處的林依伊。
他看着林依伊默默地填了兩份文件，字跡秀麗不見任何慌張，聽着她邏輯清晰地回答民警的問題。從一問一答中，他大致拼湊出了整個事故的梗概。
民警走後，陳皓陪着依伊和林爸爸在手術室門口等着，中途他打了個電話給父母，交代了一下情況。半小時後，陳爸爸和陳媽媽也趕了過來。
林依伊看了一眼匆匆趕來的兩位老人，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跟陳皓的父母見面，說真的她無心去寒暄，但看看自己父親的狀況，也只能強撐着去打招呼，“叔叔阿姨！”
陳母拉住依伊的手，她是見過這孩子一面的，“好孩子，沒事的！會沒事的！”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儘管說。”陳父在一邊插了句。
“嗯。”依伊點了點頭。
林爸爸一直垂着頭，坐在椅子上，彷彿身邊的一切都跟他無關。
等待是漫長的，特別是這樣等待着判刑一樣的煎熬。依伊表面上任何表情不顯，內心卻是冰火兩重天，一陣子感覺自己的心肝脾肺腎被架在火上烤得滋滋作響，一陣子又彷彿被放進了冰庫裏急凍成冰塊。她沒有再跟任何人說話，深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緒而崩潰，腦子裏千百個念頭轉了又走，走了又回。她想象着媽媽現在的情況，回憶着今天出門前他們說的話。護士說多處臟器破損，醫生是在一處一處修復嗎？到哪步了？媽媽是昏迷無知覺，還是會很痛啊？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手術室的大門，只要媽媽活着，只要她活着就好，怎麼樣她都接受，她可以照顧媽媽一輩子，哪怕她後半生要躺在牀上度過，哪怕她會像個植物人一樣無知覺，只要…她能活着！
手術在進行了近5小時候才結束了，中途陳皓送他父母回家，然後又買了點喫的回到醫院，不過大家都無心喫東西，簡單應付了幾口，繼續在手術室外面等着。直到手術結束，大門打開，一個戴眼鏡的胖胖的醫生過來解釋手術情況，“手術目前還是成功的，我們切除了她四分之三的肝臟，還有這一段的結腸。”醫生在手上一個人體內臟簡圖上筆畫，“這部分的器官破損嚴重，不切除反而會危及生命。”
依伊沒說什麼，只是一直在點頭。
“目前病人在觀察室等麻醉醒，醒了之後就可以轉icu。病人目前並沒有脫離危險，還要看她會不會有術後感染和其他情況。”
大家又在外面等了大約1個多小時，纔看到林媽媽的病牀被推出來，她蒼白着臉，眼睛閉着。依伊在邊上叫了幾聲媽媽，她才喫力地睜開眼。
“媽媽，你冷嗎？”依伊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盯着媽媽的眼睛等她回覆。
林媽媽眼睛動了動，嘴脣沒有張，最後僅僅是十分喫力地微微搖了搖頭。依伊這時沒有想到這將會是她跟媽媽最後的交流。
跟着病牀，依伊他們一路送林媽媽進了icu，然後就被護士攔在了外面。
“你們還是回去吧，留在這裏也不能進去，有事情也是會由醫生電話聯繫你們的。探視時間是明天下午1點到3點，到時候你們再過來吧！”護士關門之前說道。
林爸爸六神無主，只是轉頭看女兒。
“爸，我們回家，媽媽會沒事的，我們都要好好休息，接下來媽媽還需要我們照顧。”林依伊握着爸爸的手，然後對陳皓說，“可以麻煩你送我們回家嗎？”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