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看出小姑娘眼睛腫了,顯是昨夜哭了一場。
上了馬車,接着趕路。
三人都無話,氣氛冷的像飄雪的連陰天。
兩個男人都盯着宋姮因的眼睛,宋姮因始終望着窗子外頭,好像車裏沒這兩個讓人伺候的爺。
“阿因,往後不必這麼辛苦,那些事,我們自己能做。”
武成王知道小姑娘心裏委屈,也知她心高氣傲受不得銼磨,看着人倔強的神色,不免生出些疼惜來。
“大公子放心,奴婢會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宋姮因的語氣沒有一絲波瀾,卻聽得賀長霆心裏一顫。
小姑娘真的生氣了。
賀長霆盯着宋姮因的眼睛,忍了幾次,終於問道:“你覺得委屈了?”
“沒有。”宋姮因果斷的否定。
“我昨夜不是故意吼你的,你那水的確太燙了,再說了,你也潑回來了,還砸了我許多下呢,我的背現在還疼呢,你沒喫虧。”
賀長霆娓娓說着,有意跟小姑娘和解。
“二公子說的是,奴婢以後注意。”
宋姮因冷着臉回答,仍舊沒有正眼去看賀長霆。
兩人都見識過小姑娘的脾氣,知她是個不好哄的主兒,一時沒了辦法。
馬車內又安靜下來。
賀長霆也有些後悔,不該一時興起讓小姑娘扮什麼婢女。
宋姮因這般天生傲骨,合該寵着的,銼磨不得。
許是昨夜哭的太久,沒有休息好,宋姮因坐了一會兒,竟倚在窗子旁睡着了。
溫柔的晨暉透過珠簾打在她略有些蒼白的臉頰上,忽明忽暗,斑斑駁駁,像調皮的珍珠戲耍着美人面,細長濃密的眼睫微轉,好似織了一場美夢,在人的嘴角牽出一抹淡雅的笑來。
“景襲哥哥……”
含糊的聲音,聽在武成王耳朵裏,變的無比清晰,攝人心魄。
他是阿灼的美夢,阿灼於他,何嘗不是如此。
每次聽她喚“景襲哥哥”,他都想不管不顧的把人擁進懷裏,告訴她:“阿灼,我在。”
可是,他有婚約,自己一手籌謀的婚約,他以爲那個女郎就是阿灼,怎麼也沒想過阿灼竟成了兩個人。
天意弄人。
望着宋姮因脣角的笑容,武成王苦笑着收回了目光。
賀長霆蹙了眉心,湊在武成王耳邊,悄聲問:“你知不知道誰是景襲?”
武成王搖頭,無話,賀長霆便接着道:“我知道,她在廣平老家有個情郎,想必景襲就是那情郎的字。”
武成王一驚:“什麼!”
聲音太重,擾了小姑娘的美夢。
宋姮因動了動眼眸,緩緩擡眼,眯着眼睛看了二人一眼,下意識的擦擦脣角口水,慵懶的交待:“下車喊我。”
話落,便又合眸睡去。
沒多久,宋姮因似是清醒過來,忽而擡眸,端坐着身子,警惕的望向二人,試探的問:“我方纔,可有說夢話?”
“沒有。”兩個男人異口同聲。
“哦。”宋姮因如釋重負的點點頭,不自覺的瞟了武成王一眼,端着身子,不敢再睡。
宋姮因搖頭,“不累”,說着話卻又打了一個哈欠。
“睡吧,別逞強,晚上還得你伺候呢。”
賀長霆語氣冰冷的說着話,拋給宋姮因一個軟軟的包裹,要她枕着睡覺。
宋姮因沒接他的包裹,不僅沒接,還一揮手將那那包裹砸了回去,不偏不倚,正砸在賀長霆臉上。
賀長霆接住包裹,重重捶了一拳,瞋目望着宋姮因:“你要怎樣!”
宋姮因嫣然一笑:“奴婢不想怎樣。”
賀長霆怔了許久,忽而扯住宋姮因的手臂將人扯進懷裏。
宋姮因要掙扎,賀長霆大手按上人的腰肢,將人牢牢按在懷裏,朗聲吩咐:“今晚伺候爺睡覺,什麼時候伺候舒服了,什麼時候放你!”
說罷,冷着臉翻下馬車,騎馬去了。
宋姮因揪起一個包裹衝着賀長霆便砸了出去。
雖然不痛不癢,一個包裹將定國公砸出了馬車,卻被騎馬隨行的六個護衛看在眼中。
賀長霆也覺得有失顏面,衝着馬車內喊:“大哥,你扔包裹幹什麼!”
這一嗓子,此地無銀三百兩。
六個護衛相視而笑,不敢去看賀長霆的臉色,生怕他覺得,別人都已看透,砸他的是馬車裏唯一的女郎。
宋姮因坐在馬車裏,臉色又冷了下來。
她確實不曾受過這樣的欺負。
武成王看着小姑娘強忍委屈,勸道:“不要憋壞了身子,都不是外人。”
宋姮因無話,倚在窗子旁,合眸將眼淚逼回去,平復心底的怨氣。
放在往日,憑着賀長霆這句輕佻話,她一定廢了他。
武成王輕輕嘆了一聲,擡手想去安撫小姑娘,還未觸及,又收回手,緩聲道:“白狼對你動了心思。”
武成王起初摸不準,賀長霆爲何突然想要銼磨宋姮因的性子,聽到情郎一事,才知賀長霆早就生了醋意。
堂堂定國公,竟比不過一個鄉野情郎,賀長霆孤傲,自是不服氣的,難免就想在小姑娘面前耀武揚威,讓她瞧見自己的本事。
“大公子不要笑話我,一個奴婢,哪裏值得二公子動心思。”
宋姮因眼都沒擡,疏離的冷聲噎了回去。
武成王頓了頓,知道她在氣頭上,沒再多話,心裏卻認真的思量起宋姮因的姻緣來。
賀長霆爲人,他再清楚不過,決計不會欺負宋姮因的。
家世乾淨,沒有七大姑八大姨需要伺候,這一點,比步六熊強上許多。
而且小姑娘對步六熊沒有任何心思,想來難成良緣。
賀長霆則不然,只要他肯動心思,假以時日,小姑娘必會動情的。
如此想來,賀長霆都是良婿的不二人選。
既不能親自守護她,將人交與賀長霆,他也是放心的。
念及此處,武成王按下心底失意,開始默默盤算,等這次平安歸朝,賀長霆又是頭功,可拜異姓王。
賀長霆,真是好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