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刺客嘴硬,罵罵咧咧,不肯好好說話。幾種酷刑熬下來,才鬆口·交待。
原是南梁國主記恨蠕蠕可汗斬殺南使,命他們潛入雒都刺殺蠕蠕公主,意圖挑起兩邦戰事。
真相大白,武成王目的達成,命人當即斬殺了一衆刺客,親自送蠕蠕公主回房歇息。
蠕蠕公主自然明白武成王何意,笑道:“王爺放心,父汗既把本公主送來和親,便是已經認下了大魏這個婿家,斷然不會受人挑撥,妄興戰事。”
“公主深明大義,能得國母如此,是我朝的幸事。”
武成王端然笑着,伴着人一路往廂房行去。
“王爺今日怎會突然來訪?”蠕蠕公主笑問。
“今日是靜兒生辰,忙罷朝中事,來看她的。”武成王笑道。
蠕蠕公主莞爾,“王爺待穆家郡主真是情深不移。”
武成王疏朗一笑,並未接話,將到廂房時,聽見幼童朗朗笑聲。
再一看,宋姮因手中舉着個紙鳶正與阿若玩鬧。
宋姮因舉着紙鳶忽高忽低,如游龍般繞着阿若身周嬉戲。
阿若時而蹦起來去搶那紙鳶,時而又被紙鳶追着跑,眉目間的笑意燦爛如陽。
瞧見蠕蠕公主過來,阿若一頭撞進人的懷裏,笑道:“公主娘娘,你抱我搶姮姨的紙鳶。”
宋姮因見武成王也在,怕他又罵自己不務正業,收了笑容,將紙鳶遞給阿若,恭敬站在一旁。
孩童把玩着紙鳶,望向武成王,“你是誰?”
“阿若,這位是你的皇叔,武成王殿下。”蠕蠕公主道。
阿若愣了一刻,若有所思,忽而問道:“皇叔,你不是娶了我安姨麼,她怎麼會死了?”
阿若記得穆安出嫁前,母后告訴他,安姨要嫁的丈夫是武成王。
武成王怔住,沒想到小孩子會這樣問他。
蠕蠕公主見武成王不答話,想來犯了人的忌諱,抱着阿若走遠,道:“王爺快去陪穆家郡主吧,別讓人等的太久。”
宋姮因聽到這話,擡眸去看武成王,卻見他也正望着自己。
“屬下告退。”
宋姮因行過拜禮,轉身走了。
武成王目送三人回了廂房,又交待禁衛幾句,才轉身去尋恆靜郡主。
武成王剛走,高允初又尋了過來,叩開公主房門,把宋姮因白日裏丟掉的短刀還她,“這短刀精緻鋒利,是個好東西,宋翼衛下次可別亂扔了。”
宋姮因收好短刀,笑道:“高姑娘好眼力。”
高允初能文能武,頗喜歡用短刀,上次在吳鉤肆,宋姮因就想相一把短刀,讓穆端送與人做生辰禮的。
“你的傷如何了?”高允初看看宋姮因的傷口問道。
“無礙。”
高允初頷首,又問:“你的鞭法跟誰學的?”
“我三哥。”
“宋真?”高允初探問。
“嗯。”宋姮因笑笑。
高允初大概看出她用的是穆家的鞭法,纔會有此一問。
“哦。”
高允初有些失望的應了一聲,本以爲她會認識哪個故人呢。
“我回去歇了。”
高允初告辭,一轉身迎上穆端的眼神。
穆端自從知道宋姮因受傷,特意申請來守衛蠕蠕公主的廂房,從高允初來的那一刻,眼睛就沒離開過人家。
高允初看着那雙眼眸似曾相識,卻又有些陌生,見人盯着自己看,蹙眉嗔道:“你看什麼!”
穆端不答,移目望向夜色。
“問你話呢,看什麼!”高允初被穆端不屑一顧的神情惹惱了。
宋姮因望望二人,沒有多管閒事,關上房門歇覺去了。
穆端仍舊無話,高允初逼在人的身前,擡眸望着少年郎,威脅:“再看,挖了你眼睛!”
穆端人高馬大,高允初雖然高挑,在男人面前到底顯得有些小鳥依人,說着狠話,竟有些往日與穆端打鬧的模樣。
穆端沒忍住,笑哼了一聲,察覺人看他,急忙憋回笑意。
高允初徹底惱了,揚手要打人,“你笑什麼!”
穆端握上人的手臂,終於開口:“沒什麼。”
聲音雖有些嘶啞,卻是故人的味道。
高允初一怔,定定望着穆端,聲音軟下來:“你再說一遍。”
穆端知道高允初有意試探自己,閉口不言,只是望着眼前的女郎。
“說話!”高允初着急確認眼前男子是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個故人。
穆端不理人,站定身形,幽幽望着夜色。
高允初惱極,也不管還有其他禁衛在,伸手就去扯人的衣袍。
穆端急忙握住人雙手,壓着聲音,“別鬧。”
高允初僵住。
往日她與穆端打鬧,過分的時候,穆端慣喜歡這樣無奈又疼惜的要她別鬧。
高允初的淚如珍珠一般,一滴一滴,溢出眼眸,滾落。
看到人哭起來,穆端也知瞞不住,擡手擦去人的眼淚,把手背湊在人嘴邊,柔聲安慰:“給你咬一口,別哭了。”
高允初哭的更響亮。
宋姮因打開門,看見二人如此情狀,望向高允初:“高姑娘,你沒事吧?”
高允初擦去眼淚,“沒事,宋翼衛睡吧,不用管我。”
“哦。”
宋姮因擡眸望了穆端一眼,見人無奈的搖了搖頭,放心的關上門。
穆端輕輕拍人的背,“阿允,別哭了,我沒事。”
高允初含淚望着男人,忽而扯過人的手背狠狠咬了上去。
穆端咬牙忍着。
高允初到底沒捨得咬出血。
拉着人的手背擦去餘下眼淚,又在人手上蹭了蹭,低聲說道:“回京之後去高府提親,我等着你。”
穆端無話。
“答應我。”高允初的語氣更加堅定。
“阿允,我不是他。”
他如今已經不是那個風光的穆小郡王了,只是一個客居異國的吐谷渾質子。
“你是誰不重要,我知道我要誰。”
高允初望着穆端的眼眸,形貌變了,可他的味道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