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姮因跟着衙衛去了城監寺,主審的正是城衛令李青海,王鴻津蓬頭垢面的伏趴在地,旁側還坐着兩個喝茶的人。
宋姮因對這兩人略有印象,大理寺寺正王行、鴻臚寺卿王希,皆是朝中四品官,出自廣平王氏,便是王鴻津的堂叔伯了。
宋姮因隸屬廷尉寺,甲等翼奴郎,官從七品,雖然品級低些,但近從天子,李青海不敢怠慢,客客氣氣的道:“宋大人,職責所在,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宋姮因拱手見禮:“李大人客氣,您只管問,在下定知無不言。”
“既如此,開堂吧。”李青海道。
“且慢!”
宋真一襲玄袍信步而來。
李青海、王行、王希紛紛起身見禮,“參見虢國公。”
宋真斯擡斯敬,謙遜有禮的說道:“幾位大人不必客氣,今日沒什麼虢國公,聽說小妹惹了事過堂,陪她來的。”
說罷,徑自在旁席坐下,又衝李青海道:“李大人,小妹昨日受了傷,不能久站。”
李青海立刻會意,吩咐人搬了錦凳,道:“宋大人坐下回話便可。”
宋姮因倒也沒有謙讓,腰挺背直的坐下,垂睫掃了一眼伏在地上的王鴻津。
王行、王希見此情狀,對望一眼,無話。
“宋大人,您可識得這位公子?”李青海指指地上的王鴻津,問道。
宋姮因看看王鴻津,嗯了一聲。
“王公子這身傷,可是您打的?”
“是。”宋姮因面色無波的答。
李青海頓了頓,接着說道:“國醫爲王公子驗過傷,右胳膊兩天之內斷了兩次,已經廢了,通身多處骨折,便是能接好,也與廢人無異了。”
宋姮因眨了眨眼,事不關己的說道:“傷的不輕。”
宋真抿了抿脣,無聲的吞了些笑意。
李青海咳嗽兩聲,看向王行。
王行不緊不慢的吞口茶,望向宋姮因,“宋大人,津兒是我侄子,向來恭敬有禮,詩書俱佳,不知如何得罪了大人,要大人下這樣的狠手。”
宋姮因笑了笑,“王大人問過您侄子了麼?”
“自是問過了,津兒也不知,宋大人何故毒打於他。”王行面不改色道。
“是麼”,宋姮因看向王鴻津,“王公子,你不知我爲何打你?”
王鴻津恨聲道:“我自然不知!”
“那你昨日爲何跟我在一起?”宋姮因莞爾笑問。
王鴻津一噎,頓了頓,道:“我本就是來京都尋你的。”
“尋我作何?”宋姮因平靜的問。
“你明知故問!”王鴻津瞋目望向宋姮因。
“我知道,王大人不知道,李大人不知道,你自然得交待清楚。”宋姮因道。
王鴻津大笑兩聲,咬牙切齒:“好,宋姮因,你別後悔!”
說罷,望向李青海,交待:“大人,宋姮因與我早就私定終身,小人此次來京都,是千里尋妻,不成想,宋姮因攀了高枝兒,竟想殺小人滅口!”
宋姮因蹙了蹙眉心,殺人滅口這種話他也說得出來。
堂上寂靜無聲,李青海看看王行,又看看王希,還沒看宋真,宋真卻清清涼涼的開口:“王公子,你再說一遍!”
“私定終身?王鴻津,你讀的聖賢書都喂狗了麼!”宋真豎眉呵斥。
王鴻津垂首無話。
王希見狀不妙,溫聲勸:“國公爺莫急,兩個孩子已經如此了,這個時候再計較合不合禮度也沒用了,還是好好商量他們的事吧。”
“商量什麼事!你王家不要臉,教出這樣的子弟,還敢大搖大擺的過堂,丟人現眼,我宋某還要臉呢!”宋真道。
王行不樂意了,“國公爺,私定終身是兩相情願的事,也不是津兒一個人的錯。”
宋真“騰”的站起,朝王鴻津啐了一口,“呸!兩相情願?若是兩相情願,我妹妹昨日會打他麼?打的輕!叫他遇見我,你們今日去亂葬崗尋人吧!”
王鴻津聞言,也豁出去了,揚聲道:“她如何不是情願的?她求着我親她,求着我看她的身子,她身上還有我……”
話未說完,宋真跳起來連踹王鴻津十來腳,“欺負我妹妹!你有幾條命!”
堂上的人都懵了,沒人敢去阻止宋真。
待宋真踹盡興了,王希才道:“國公爺,你惱是沒用的,兩個孩子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不如,就成全了他們吧。”
“呸!”宋真啐了一口,“我告訴你,王鴻津若是個有血性的,我說不定會認他這個妹婿,就他這模樣,想娶我妹妹,做夢!”
王行掃了宋姮因一眼,不鹹不淡的開口:“國公爺,恕下官直言,令妹的名聲,也不是什麼淑靜知禮的,在廣平勾引津兒,到了京都,又勾引定南王。你當我王家樂意娶她這樣的媳婦兒麼,我們不過顧及她失了清白,想給她一個庇身之所罷了。”
宋真冷哼一聲,“我妹妹名聲不好,左右是她自己的事,是我宋家的事,你操什麼心?給她庇身之所?你覺得我妹妹稀罕?”
王行、王希皆是一噎,沒了聲響。
李青海看看幾人,溫溫的開口:“既然兩家談不攏,就,還按過堂的程序走吧,看看是索賠,還是如何?”
“索什麼賠?”宋真豎眉,衝王希道:“你王家的浪蕩子輕薄我妹妹,捱了打還要索賠?你那臉皮鐵打的?”
王希噎了噎,厚着臉皮道:“宋姑娘當街打人,還將津兒打的這般重,王家的臉,早就沒了。”
“沒臉也是你們自找的!我妹妹來京都兩年了,你侄子早不說娶晚不說娶,招惹了李家的女郎,騙着人要死不活的,想起來娶我家妹妹了?還千里尋妻?你們也不怕閃了舌頭,裝什麼有情有義!”
二王又是一噎。
宋真衝李青海看去,道:“李大人,聽說定下的是你堂侄女兒,你們李家追逃婚的新郎官,都追到京都來了,可是如此?”
李青海面色一僵,擦把汗,“國公爺見笑了。”
“看來確有其事,王大人,瞧見了沒,我是不信,你侄子若沒用什麼手段,能讓李家的女郎對他要死不活?對李家女郎始亂終棄,又想來招惹我妹妹,王大人,他有命活着,已經燒高香了!”宋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