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六熊一拍手:“怎麼去的這麼急,我們西門進,他南門走,真是不巧!”
“怎麼了?”宋真問。
步六熊剛要解釋,宋姮因擺手制止,衝穆端道:“你陪我去追賀王爺,跑快些,興許能追上。”
“阿姊,你的身子?”穆端有些擔憂。
宋姮因軟語安慰,“沒事的,我想快點見到他。”
穆端點點頭,沒再耽擱,尋了一輛三駕馬車,安頓好宋姮因,縱馬去追。
追了小半日,終於在城外追上了賀長霆所率軍隊。
馬車被兵士攔下,穆端道:“你去同賀王爺傳話,他的夫人要見他!”
兵士看了看馬車內瘦弱的女郎,立即去稟。
穆端喊的響亮,賀長霆雖然行在最前方,卻也聽到這話,只是並未停下,仍舊打馬行進。
穆端眼瞧着那兵士稟話,賀長霆並無停下的意思,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扯着嗓子衝他喊:“賀王爺,我阿姊有話跟你說!”
宋姮因自馬車內出來,站在車上,看着賀長霆一身玄甲,若無其事的打馬前進,怔了怔,忽而高聲道:“賀長霆!”
賀長霆頓了頓,縮了縮眼眸,仍舊沒有回頭,一夾馬肚,疾行而去。
穆端見狀,高聲衝着人的背影喊:“賀長霆,我阿姊……”
話未說完,宋姮因打斷他,低聲道:“阿端,此去兇險,別擾他的心神,他既不願見我,大概怕我纏着他要跟過去吧。”
去稟話的兵士折回傳話,“將軍說,有什麼事,等他回來再說。”
宋姮因頷首,掏出一個銀鐲交與兵士,“把這個給他,告訴他,我等他平安回來。”
兵士揣起手鐲,一溜煙兒跑去追大部隊。
穆端望着軍隊走遠,回身去看宋姮因,“阿姊,賀長霆發什麼神經,你們這麼久沒見,你都追到這裏來了,他怎麼連看都不肯看你一眼?”
宋姮因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他鬧什麼脾氣,等他回來再問吧,走吧,咱們回去,別讓三哥擔心。”
穆端應下,扶女郎坐回車內,打馬折回。
賀長霆收到兵士轉交的手鐲,打量半晌,不知女郎送他此物何意,正要揣起來,身旁的謝嬀搶過去,看了看,呵呵笑道:“宋姑娘真有情調,居然親自編了青絲鐲給你。”
賀長霆把鐲子搶回來,看了看,問:“什麼是青絲鐲?”
“你連青絲鐲都不知道?真是不解風情!”謝嬀嫌棄的嗤了一聲。
賀長霆打她腦袋,“你要說就說,不說就別笑我!”
謝嬀捂着腦袋扁嘴,氣道:“青絲鐲就是姑娘送來定情的,取青絲白髮之意,瞧着鐲子手工一般,應是宋姑娘自己親手編的,你個大老粗!”
賀長霆默了默,望着手鐲心情愉悅不少,嘟噥:“回去再收拾你。”
說罷,把鐲子套進手腕,眼底含笑的看了一會兒,揚鞭打馬,絕塵而去。
“等等我,你個無賴!”謝嬀打馬去追。
···
宋姮因回到建康城,宋真知她有了身孕,不肯再讓她操勞任何事,將她安置進一處僻靜安全的宅子裏,自己和步六熊處理建康城舊務。
鹽荒誘發的疫病也因魏軍帶來的藥丸大有緩解。
入住建康城不過月餘,水深火熱的民生困局漸漸緩解。
賀長霆也傳來捷報,南梁皇室已淪爲階下囚,三日之後便能到達建康城,不過,並未見南梁曾經的攝政王蕭瑜。
宋真收到信,命人在建康城接着追查蕭瑜行蹤。
忙罷這些日子,宋真總算得了些空閒,叫上步六熊和穆端一起去看宋姮因。
進了宅子,三人有說有笑,入廳閣,沒見到人,卻見茶几上放着一封信。
信箋很短,幾個娟秀小字:吾去尋賀長霆,勿念。
宋真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我這妹妹啊,真是個急性子,這幾日都等不了。”
步六熊拍拍人的肩膀,“走吧,反正過幾日白狼就回來了。”
穆端默了默,喚來守門的兵士,問:“宋大人何時離開的?”
兵士搖頭:“宋大人從沒離開過。”
三人一愣。
步六熊哈哈笑道:“阿因又玩這招金蟬脫殼,估計怕咱們攔他,瞞着兵卒自己跑了。”
宋真笑了笑,“走吧,回去好好準備迎白狼的事。”
三人說笑而去。
卻不知,他們身後的臥房裏,兩個男子正守着昏迷的宋姮因。
待夜色降臨,兩個男子扛着宋姮因翻出宅子,沒了蹤影。
···
宋姮因再醒來時,躺在一張冰榻之上,手不能動,口不能言,卻能清晰的感知周圍的人事。
一個白衣男子盯着她看了良久,笑道:“醒了?”
聲音清涼的像晨暉下的清溪。
“蕭瑜?”
宋姮因見過南梁攝政王的畫像,眼前人比畫像更靈秀俊朗,白衣如玉人無瑕。
“賀長霆的女人,確實姿色不俗呢。”
蕭瑜伸手,輕輕滑過冰肌玉頰,頗爲欣賞的彎了彎脣角。
這時,一個青衣老者迎過來,“王爺,都準備好了。”
蕭瑜微頷首,爲青衣老者讓出位子,道:“小心點,本王要她的臉,完好無損。”
“王爺放心,老朽執刀二十年,不曾失手。”
“去吧。”蕭瑜閒散的坐在茶几旁,一邊飲茶,一邊欣賞着老者的刀法。
宋姮因不能動,不能言,卻清晰的察覺老者手中的刀,自她頸下劃過,行雲流水般向上追去,從頸下至耳後,旋上天靈。
刀子劃的不深,痛感如針刺般揪着身心。
劃出一條流暢的縫,宋姮因察覺他們把一根銀線穿進了自己皮下,順着銀線向上,一寸寸掠過血肉。
她清清楚楚覺察,皮肉分離。
噬心之痛,遍了周身。
宋姮因覺得她在顫抖,在流淚,可她的身子紋絲不動的躺着,一滴淚也沒有。
片刻之後,青衣老者將揭下來的麪皮放進冰匣,手上一絲血跡也未沾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