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洛奶奶盧老太可是康平巷這一帶出了名的潑老太，那是唱唸坐打樣樣具佳，輕易沒人敢和她對上。
舒洛上輩子沒少見識，也琢磨出了些經驗。
跟舒家人相處，你越講禮節謙讓，他們是要求和嫌棄越多。
所以，無他，你跟着他們硬着來，要是也能不講理就更好了
直接摸出百元大鈔雙手遞過去，“喏，您二兒子孝敬你的，阿婆收好。您別總不給我們好臉，早晚冷了我爸心腸，再不肯登你的門，您就舒坦了。”
盧老太聽了稍有些心虛，幾個子女中還真就二兒子給的最多。
嘴上仍不肯服軟，“喲，嚇死我嘍！”
接過錢收到衣裏兜，和還不停打量孫女，嘖嘖贊着好看的老阿姨說着家裏有事，領着舒洛進了屋。
二樓四間房，剛那個老阿姨佔了一間和廚房邊的隔間。
剩下三間就都是舒家的，以樓梯爲分界，分前後。前頭兩間是盧老太和大兒子一家住着。後頭和老阿姨相鄰的一間是小兒子一家住着。
跟着盧老太進了她那一間，盧來太跟她念叨着，“你小叔叔嬸嬸帶着慧文去看外婆去嘍，大伯加班，伯孃去了菜場，哥哥姐姐不曉得去了哪裏耍。晚上你伯孃要燒肉燒魚，你留下來吃了再回吧！”
中間稍猶豫了下，剛纔舒洛的話還是入了耳，盧老太開了口。
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來了多少回，家裏有好菜時，這邊是恨不能她識相的馬上走，哪會留人。
有數的幾次喫飯，能有個油渣炒醃菜就了不得了。
兩輩子的舒洛都不大稀罕。之前是太講禮節，現在她嘛，她覺着跟舒家人還是直接點纔好。
“阿婆，你轉性了，捨得留我飯了？每次您和大伯孃都怕的什麼似的，其實大可不必。我早想跟您說了，大伯孃做飯缺料少油的，還不如我們食堂菜好喫，我還真不稀罕喫。總被當成討嫌蹭飯的，我爸媽打小也沒缺過我這一口，您還是省省吧！”
悶葫蘆性子的孫女忽然轉性嗆人了，來了沒五分鐘，就搶白了她好幾句。
生猛的盧老太反倒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想想之前防賊似的，每次小孫女來，家裏喫的喝的都藏起來。卻不知，人家就沒稀罕過。
臉皮就有些掛不住，“你爸娶了你媽個不會過日子的，家裏又沒個金山銀山，倒教了你們挑喫揀穿了。丫頭片子有得喫就好，慣得毛病！”
“丫頭片子怎麼了？照樣會給我爸媽養老。您就等着瞧，我爸保準比您有福氣！”
盧老太不待見二兒子一家，有分隔的太久太遠淡了親情的原因，更主要的還是老二家兩個丫頭，沒有兒子，她覺着往後指望不上這一房了。
所以在二兒子這裏，她的原則就是能刮就刮，補貼大兒子和小兒子，省得二兒子的錢將來偏宜了外姓人。
這會兒她說一句，小孫女跟着嗆聲一句的，還句句噎人。
就是當家的大兒媳都還不敢跟她這樣呢！
伸手就想擰她耳朵教她個乖，可擡頭間看到舒洛漂亮到讓人失神的臉，她手就伸不出去了。
心裏浮上的念頭就是，“這丫頭長這樣，嫁好了怕還真有些造化。”
因爲長的出脫，孫女慧秀就談了個好對象，這街坊鄰居誰瞧着誰眼熱羨慕的。
而老二家的兩個孫女可比慧秀還要好看，當時只見過照片時，大兒媳還曾犯酸的對她說，鄉下小地方丫頭，長得再好，上不得檯面，城裏好人家哪看得上？讓她別拿來跟慧秀比，將來前程差着天地哩！
她想想是這麼個理，女兒立紅不就是因爲長得好，嫁了好女婿，給家裏帶了多少好處？
再有前頭吳家兒子在鄉下插隊生的孫女投奔來，也是一副好容貌，可真給她說的人家都是什麼人喏？鰥夫懶漢，就沒個正經的。
這有了對照，等小孫女考來江城，盧老太也就不鹹不淡的，撂一邊兒了。
可現在她卻不那麼肯定了，小孫女的好看已經超出了她的見識範圍太多。
嘴上說着，“好大的口氣，我信你的喲！”
卻還是叫孫女坐了下來，頭一次拿出點心罐子，揀兩塊兒桃酥叫她喫。
都不知叫她放了好久的點心，舒洛纔不喫。
想着錢送過來，任務算完成了，和老太太也是真沒感情沒話說，舒洛就準備走。
正要開口，樓梯吱吱又響起，人上了二樓
接着舒洛大伯孃曹阿鳳的聲音在外頭呼喚，“媽，我買了好嫩好新鮮的毛豆，你來剝一下好吧？”
話落時，盧老太的房門也被推開了。
看到舒洛，她愣了下，接着換了笑臉，“洛洛來了，可是稀客，這是知曉你阿婆過生來的吧？”
大兒媳什麼秉性盧老太能不知？怕她說出什麼不好聽的，舒洛現在可不會讓人，到時爭執起來，鄰里間就丟人了。
忙搶先說着，“她不稀罕喫家裏的飯，你就不用多燒她那份，還是平常的份量就行的。”
曹阿鳳到嘴邊的話生被咽回去，隨即又不高興了。
“這是什麼好喫的喫多了，家裏阿婆的過生飯都不喫的？”
就是這樣，這位大伯孃嘴裏從沒個好話。
她是絕捨不得留舒洛喫飯的，這點盧老太和舒洛心知肚明的。
可等確定了舒洛真不留下，她不會見好就收，反而要不依不饒的爭個高低。
跟這樣的人有什麼好說的，舒洛寧可回去睡覺。
連話都沒接，只跟盧老太說着，“那阿婆您好好過生，我就回學校了。”
這纔對曹阿鳳，“大伯孃，您說的沒錯，我就是好東西喫多了，就您家的飯還真留不住我。”
然後繞過她，噔噔噔的就下樓走了。
留下曹阿鳳看瞪着眼，猶不敢置信的，“媽，她這是失心瘋了吧？就這樣跟長輩說話？等下次二弟來電話，我跟過去，要好好問問二弟妹！這小地方丫頭再教不好，可真就還得回鄉下嫁人了！虧我還想幫她打聽下有沒有合適的，白費了我的心。”
盧老太有了剛纔的錯神之想，這回就不肯附和她了。
“真留下喫你就肉疼了，就別講七講八了。回頭就都回來了，趕緊燒飯吧！老二家的事人家自來也沒叫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