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提燈照河山 >第37頁
    那一瞬間他臉色變了,如果觀察仔細的話,他目光甚至有剎那間的失態。

    然而龍紀威對他根本沒有任何關注,他甚至沒有往山地仁的方向望一眼,只低頭專注的看着葉真。

    龍紀威完全沒有注意到,就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山地仁緊盯着他擦肩而過,目光簡直可以把他整個人的皮膚血肉、五臟六腑給完全挖空穿透。

    山地仁就這麼眼睜睜盯着他,卻沒有叫,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直到他坐進日本大使館的車,單向玻璃的車窗緩緩搖上,遮住了他的眼睛。

    汽車緩緩發動,很快開出了包圍圈。

    龍紀威盯着葉真,半晌摁熄了煙,順手在少年滿是血污的臉上擦了一把,低聲道:“去洗一下,然後回家。”

    葉真望着大使館車離開的方向,半晌才收回目光,說:“哦。”

    他用手臂上的繃帶擦了把血,面無表情的走開了。

    ☆、黑澤的邀約

    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水聲,葉真赤身裸體站在花灑之下,一隻綁緊繃帶的手臂支撐着牆壁,仰起頭任憑水流從臉頰上衝到胸前,帶走身上凝固的血跡。

    如果這一幕被畫家看見的話,一定會被熱烈的讚美一番然後充滿激情的畫下來。但是現在浴室裏除了葉真別無他人,少年疲憊的喘息和絕望,也沒有任何人發現。

    葉真低下頭,水流嘩嘩衝擊着他頭頂,從臉頰和鼻尖上成串的流淌下去。

    他本來有機會殺掉山地仁的,但是他沒有。

    他沒有抓住機會。

    世界上最痛苦的感覺就是後悔,如果他下手狠點直接滅掉那個人形怪物,如果一開始就下了山地仁的槍……

    葉真發出一聲長長的、野獸般沙啞的嘆息,他仰起頭,閉上眼睛,讓水流在臉上衝擊了一會兒,才關掉花灑走出了浴室。

    門外客廳裏傳來爭吵聲,兩個穿灰色制服的男人正煩躁的站着,跟今天在倉庫現場看見的國安局工作人員一模一樣。兩個人都提着皮箱,試圖跟龍紀威解釋什麼,臉色都不大好看。

    葉真光着上身,穿着長褲拖鞋,一邊用大毛巾擦頭髮一邊走向臥室。這時一個工作人員看見他,口氣很不善的叫道:“喂!等等!”

    葉真停下腳步,目光漠然。

    “你過來!到這邊來!”

    葉真沒有動,看向龍紀威。

    龍紀威坐在沙發上,背對着他,冷淡問那個工作人員:“你打算在我家裏,對我的養子呼來喝去?”

    那人惱羞成怒,忍着難堪說:“龍處,我知道你有意見,但是按照規定他必須跟我們去北京接受問話,他幾乎挑起了一場外交戰爭,大使館已經對我們提出抗議了……”

    龍紀威說:“具體情況玄鱗已經告訴你們了。”

    玄鱗把頭枕在龍紀威大腿上打PSP,一臉百無聊賴的神情。

    但是客廳裏的所有人都知道,就是因爲這個男人坐在這裏,他們纔不敢有任何的輕舉妄動,哪怕今天龍紀威鐵了心不把那個少年殺人犯交出來,他們也不能硬從他家裏帶人。

    當年龍紀威從北京出逃,千里迢迢星夜兼程,日本方面派了無數特工堵他,九處派了無數人馬找他,但是玄鱗只要動一動手指頭,那些精英們就全變成了戰鬥力負五的渣。

    兩個工作人員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忍着氣道:“可是龍處,我們連當事人的面都沒見到,回去怎麼跟北京方面交代?怎麼跟日本人交代?這次他們山地財團的董事差點就送命了……”

    龍紀威淡淡的道:“他們把C級失敗品放出來害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如何跟我交代?”

    工作人員:“……”

    葉真盯着他們,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哼笑,走進房間重重摔上了門。

    客廳裏的爭論還在繼續,葉真仰面大字型倒在牀上,眼睜睜盯着天花板。

    沒過幾分鐘,門被敲了兩下,緊接着理直氣壯的推開了。

    玄鱗端着一盤雞蛋炒飯走進來,喜滋滋道:“這是你最親愛的爸爸大人我炒的,你嫌難喫可以不喫……”

    葉真一把搶過勺子,狼吞虎嚥。

    玄鱗又開了兩瓶啤酒,自己一瓶,給葉真一瓶,說:“男孩子應該學會喝酒,來嚐嚐。”

    葉真左手拿不了東西,右手放下勺子,拿起啤酒來喝了一口,說:“味道好怪,跟我們那時不一樣了。”

    玄鱗不以爲然:“人類的釀酒技術在進步嘛。”

    父子兩人對坐一會兒,葉真嚥下一口飯,低聲道:“你去跟龍紀威說,叫他別跟那兩人爭了,我可以跟他們走,去交代那個什麼問題……反正我又沒有錯。”

    玄鱗眼皮不擡,淡淡的“哦?”了一聲。

    “如果他們不相信,就叫那個山地仁來跟我當面對質。”

    玄鱗又“哦?”了一聲,半晌彷彿覺得很有趣,問:“然後你趁機把他殺掉?”

    葉真:“……”

    葉真的小心思被果斷識破,腦袋耷拉下來。

    “你跟以前的龍紀威很像,如果沒人管束的話,也許以後你就是第二個龍紀威。”玄鱗搖晃啤酒瓶,悠然自得的翹着二郎腿,說:“可惜你不走運,被親愛的爸爸我監管起來了。”

    葉真立刻抗議:“爲什麼你不監管龍紀威?”

    “……”出乎意料,玄鱗竟然有片刻的沉默,“——我沒有辦法。我做不到。”

    半晌他又解釋:“當時我受控於他,而且我一直很喜歡他,他想做的事情,我一概幫他完成,不管是對是錯……心懷仇恨並且爲所欲爲,這養成了他心狠和偏激的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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