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咕嚕嚕的聲音,在清晨的街道上尤爲醒目,不過此時天色未亮,所以也並未惹人注意。
宴京城裏有許多小巷,那馬車在大道上疾馳,所以也沒人發現,馬車經過後的巷子裏,突然走出來兩個人。
“郡主,走這邊。”
荷香拉低了帽檐,將整張臉都給遮住了。而謝靈芸更是用斗篷,從頭遮到了腳,任誰也看不出,這穿得跟烏鴉一樣的人,會是淮王府的郡主。
主僕二人專走僻靜的小巷,到了淮王府也不走正門,而是從後面留的側門進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的好妹妹,你可終於回來了!”
謝景章靠在門後,足足等了一夜。而淮王夫婦也不遑多讓,幾乎是徹夜未眠,就等着女兒回來。
謝靈芸跟在謝景章的身後進了屋,瞧見眼底帶着烏青的父母,又愧疚又心虛,“父王,母妃,讓你們擔心了。”
昨夜三皇子府的人前來送信,說郡主不勝酒力,夜闖皇子府。三皇子未免傳出閒言碎語,於是便讓郡主留在了皇子府,派人來告知一聲,以免淮王擔心。
接到信後,謝闢跟沈卿着急得原地打轉,可是又不敢大張旗鼓的去把女兒接回來,免得多生事端。
於是便把睡夢中的大兒子一腳踹醒,讓他去守着門,等妹妹一回來,就馬上來通知他們。
“妹妹,你也真是的,好好的去闖什麼皇子府。聽說你還霸佔着人家的牀睡了一晚,弄得三皇子只能去書房將就。”
謝靈芸傾心顧行之,在淮王府已經是既定的事實。所以謝闢跟沈卿擔心的角度也很清奇,“乖女兒,你沒有對三皇子做什麼吧?”
他們可都知道了,謝靈芸醉了之後,先是親自拍門闖府,後來又纏着三皇子不放,讓人無計可施。
女兒這般勇猛,不會已經將三皇子給辦了吧?!
謝靈芸微微一愣,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整張臉開始紅了起來,連耳根子都沒有放過,任誰看了都知道這裏面絕對有事!
沈卿踉蹌的往後退了一步,捂着胸口道,“這麼說,你真的對三皇子做了什麼?”
“母妃!”
謝靈芸嗔怒的跺了跺腳,剛想開口,又害羞的捂着臉,“沒做什麼,就是在他的牀上睡了一晚。”
“真的?”
別說是沈卿了,就連謝闢都不相信,女兒這個反應,明顯就像是做過什麼。
但是謝靈芸卻突然理直氣壯起來,“我昨晚醉得跟鬼一樣,就算我想做什麼,那顧行之也不願意啊!”
她昨晚和衣而睡,此時回來,身上都還帶着未散的酒氣。有潔癖的謝景章,早就離她幾步遠,難得露出如此嫌棄的神情。
謝闢跟沈卿對視一眼,突然就相信了。
只不過他們沒有想到,謝靈芸竟然會藉着酒意夜闖皇子府,都說酒後見真心,難道女兒對顧行之真的如此情根深種?
“乖女兒,爹爹問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歡那個顧行之?”
謝闢難得在女兒面前如此嚴肅,但此事事關重大,他不想再向以前那般斜插打諢過去。而沈卿與謝景章也安靜下來,都在等着謝靈芸的答案。
但正如她瞭解家人,家人也同樣瞭解她,什麼是真心什麼是假意,根本瞞不過他們的眼睛。
只不過之前只當謝靈芸是女兒家玩鬧,沒有真的放在心上。可是這一次,卻不同了。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會想他,看到他的時候也會開心。若是許久沒見他,又會覺得難過。”謝靈芸將自己的真心坦露,像只懵懂的小獸,“我這樣,是真的喜歡他嗎?”
利用是一回事,可若是付諸真心,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昨夜的纏綿與頸間輕痛的紅痕,無一不在侵蝕着謝靈芸的領地。她的心開始動搖了,但是她,卻無能爲力。
“我的傻妹妹,這還不是喜歡,那什麼才叫喜歡?”
謝景章恨鐵不成鋼的長嘆出聲,“怎麼就瞧上了顧行之那個瘋子……”
“哥,不許你這樣說他!”謝靈芸氣沖沖的瞪着謝景章,外人亂喊亂叫就罷了,她可不許自己的家人也這般詆譭顧行之。
沈卿捂着嘴撲哧一笑,“瞧瞧,真是女大不中留,這還沒嫁過去呢,就開始護着了!”
“母妃!”
謝靈芸不好意思起來,大家促狹的目光看得又臉紅了。連忙將人都趕出去,“我身上的酒氣太重了,你們快走,我要洗漱去了!”
謝闢等人被推了出來,臉上還笑嘻嘻的。只是,等謝靈芸的房門一關,這三人的臉也跟着垮了下來。
“父王,母妃,我覺得此事需要重新商議了。”
沈卿跟謝闢點點頭,三人離開謝靈芸的房間後,便來到議事的書房。不過,謝景章關上門之後,卻並不急着開口,而是走到放毛筆的架子上,輕輕一轉——
吱呀一聲輕響,掛着字畫的牆壁,自動往兩旁分開,露出了一條可容一人通過的密道。
謝闢三人分別從密道進入,而在他們進去之後,牆壁又和好如初,只有微微搖晃的字畫,昭示着這裏剛剛發生了什麼。
“父王,妹妹對顧行之如此上心,我們的計劃也許會受到影響。”
謝景章憂心忡忡,按照他們原本的籌謀,在讓太子與二皇子兩虎相爭之後,便會騰出手來對付顧行之。
這三位皇子之中,必有一位會繼承大統,所以,一個也不能留!
謝闢摸着鬍子,也是滿心焦慮,“你妹妹向來重情義,若是顧行之出事,只怕也不會好過。”
“芸兒的性子,的確麻煩。”沈卿對女兒瞭如指掌,這丫頭看着好像對什麼都不在意,可最是重情重義。
以前小的時候喜歡養貓,但是那隻貓壽終正寢之後,她便再也不碰任何寵物,以免傷心。
而顧行之偏偏還不是能打發的小貓小狗,如今在她心裏佔據了一席之地,只怕沒有那麼好辦。
謝闢在戰場上,殺人都不帶眨眼的,但是一遇到女兒的事,卻是處處小心,事事躊蹴。
於是,只能求助妻子與兒子,“你們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