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看着謝景章，認真的問道：“他值得託付嗎？”
淮王府現在要走的這條路，不成功便成仁。從一開始決定的那天起，她們幾人就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但是謝靈芸卻是她們最後的底線，哪怕最後造反失敗，她們也有完全的計策，能夠護住謝靈芸平安離開。
可是，如果謝靈芸嫁給顧行之，那麼日後的不確定性便會增多。她們能夠護住的，是在淮王府的謝靈芸，而不是晉王妃。
顧行之既然已經決定奪嫡，那麼這條路，就不會再有風平浪靜。她們能夠豁出去性命保護謝靈芸，那麼顧行之呢？
“我不能斷定，但是，顧行之的確與其他皇子不一樣。”
僅僅依靠大同的相處，謝景章還沒有自信到，可以斷定顧行之真正的人品。但是，論謀略論手段，顧行之的確是三位皇子之中，最爲出色的。
“如果站在他這邊，恐怕，會比我們造反的勝率更大。”
當初淮王府的處境，除了造反，別無出路。因爲他們同三位皇子都沒有任何的交情，更是被皇上視爲眼中釘，所以才只能夠暗中籌謀，以備不時之需。
可是，如果他們全力站在顧行之這邊，那麼便是強強聯合，有他們在背後支持，顧行之未來的道路，也會更加順暢。
當然，有好的一面自然也有壞的一面，若是他們真的聯手，恐怕皇上心裏的那根刺扎得就要更深一些了。
“芸兒如果心意不改，那我們勢必會同晉王府站在一起。”
關鍵時刻，還是謝闢看得最爲清楚。他雖然在計謀上比不過兒子跟老婆，但是心卻是最通透的。
謝靈芸只要沒有變心，那麼早晚會跟顧行之在一起。他們淮王府如果執意造反，那就是讓謝靈芸陷入兩難之地。
“父王，你的意思是？”
謝景章其實也正有此意，但是他沒有權力做出這個決定。因爲造反這件事，除了淮王府的境地，其實還有謝闢的執念。
當初他是有機會能夠登上皇位的，如果不是皇祖母的阻擾，現在坐在皇位上的人，也不會是顧盛。
這一點一直都是謝闢心中的執念，他一直都想不清楚，爲什麼自己的母親不選擇自己，而要選擇一個養子。
雖然皇祖母一直說是以大局爲重，可是謝闢的心裏，卻根本沒有接受。雖然他最後也妥協了，但那也只是爲了不讓母親爲難，並不是他自己真正接受了這件事情。
所以能不能放下，沒有任何人能夠替謝闢做決定。
“罷了，罷了，或許這就是天意……”謝闢不想讓女兒將來陷入兩難的境地，正如當年的他，那種掙扎與失望的感覺，他已經領會過了，又怎麼捨得讓女兒再來一次？
他並不是真正想要那個皇位，只是希望能夠得到一個證明。證明自己並不輸給顧盛，並不是沒有資格坐上去。
當年母后的舉動，深深的傷了他的心。可是現在，難道他又要爲了自己的執念，去傷女兒的心嗎？
執念，其實也是怨念。當它紮根在你心中的那一刻起，你所執着的事情，其實就已經帶上了不甘的怨氣。
正如此時的謝闢，他以爲說出這句話似乎很困難，可是在他覺得困難的時候，眼前又閃過女兒可愛的笑臉，兒子調皮的身影，還有妻子溫柔的面容……
這一刻，好像又是那麼的簡單。
“其實我爭了這麼多年，也沒有什麼意義。說到底，不過是不想承認自己的失敗罷了。”
他一直都將當年的事情，歸咎於自己的母親。實際上，是害怕面對自己的無能。害怕從別人的嘴裏聽到，是因爲自己無能，是因爲自己比不上顧盛，所以纔會被親生母親放棄。
可是那又怎樣呢？
或許在母親的眼裏，自己是真的不適合當皇帝。這麼多年來，他作爲淮王在宴京城中，幾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難道過得不開心嗎？
有時候謝闢甚至會反問自己，如果有一天皇子登基，但是並未對淮王府發難，那麼那個時候，他也會堅持造反嗎？
答案，恐怕是不會。
沈卿一直在旁邊靜靜的看着他，作爲枕邊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份執念對於丈夫的影響有多深。
所以謝闢是故作大方還是真的放下了，她一眼便能看出來。
“你能想通，也是一件好事。”
沈卿露出釋懷的笑容，她的眼裏還閃着水光，是打從心底爲謝闢感到高興。
這個執念這麼多年，一直困擾着謝闢。即使他不說，身邊的人其實也能夠感覺得到。尤其是沈卿，每次看到他強顏歡笑的樣子，就會止不住的心疼。
可是這件事，沒有任何人能夠幫他，也沒有任何人能夠讓謝闢真正的走出來——除非他自己想通。
現在看到他真正的放下了，沈卿比誰都高興，她突然覺得，或許這正是上天給予她們的機會。
一個，重新再來的機會！
“父王，母妃，如果我們要同晉王一起，那麼有些事就不能再瞞下去了。”
謝景章適時開口，現在他們既然要改變策略，那麼很多事情，就需要作出一定的調整。
尤其，是謝靈芸這邊。
“你說的不錯。”謝闢點點頭，如果是之前，爲了保證謝靈芸的安全，他們是希望能夠永遠瞞住女兒這些事情的。
可是現在局勢不一樣了，如果謝靈芸要嫁給顧行之，那麼知道得越多，反而對她越有利。
畢竟，她以後的身份是晉王妃，如果再繼續當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天真郡主，那可能是會要命的……
沈卿也贊成，雖然她心疼女兒，但是這種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她反而比任何人都要堅定。
“我們的這些事情，得找個合適的機會告訴芸兒。她就算以後嫁給了顧行之，也要有能夠保命的本錢。”
對於沈卿三人而言，她們的想法都很一致，那就是與其將謝靈芸的安全交給顧行之，還不如交給謝靈芸自己。
只有這樣，她們纔不用擔心未來顧行之態度的轉變，會不會傷害到謝靈芸。
越是寵愛，越是籌謀深遠。
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