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洪荒封神]玉虛小師妹 >第 11 章 往事
    柔水般的月色傾灑在庭院裏,楊戩背靠廊柱,單腿屈膝坐在迴廊的欄杆上,他孤寂沉默,好似周身都泛着清冷的光。

    方纔李氏與他講的話還在他的腦海裏盤旋。

    李氏問他,四年前,他是否在玉泉山見過苒依?

    他怎會見過?如若見過,那結果是否就會不一樣了呢?

    李氏說,在楊任接到聖旨的那一天,苒依就失蹤了,武成王府偷偷派家將搜遍整個都城,都未曾瞧見姑娘的身影,等過了些許時日,姑娘是自個兒回來的,根據從各個驛站蒐集到的消息可知,她去過玉泉山。

    她去過玉泉山!她去過玉泉山!

    這句話如夢魘一般纏-繞在楊戩的心頭,揮之不去。

    他記得,四年前,那是他最後一次求玉鼎真人放他下山,他其實不甚明白,爲何師父會如此決絕,甚至帶着點絕情。

    四年前,十七歲的楊戩在玉泉山的草堂前跪了三天三夜,第三個夜晚下了一場瓢潑大雨,好似天神落淚,水漫人間。

    雨簾裏,少年的身影傲然挺立,他伸-出手緊緊拽住身旁老者的衣襬,用近乎卑微的姿態懇求道:“師父,我求您,就讓我回去一次好不好……就這一次。”

    家裏的姑娘十六歲了,他其實並未奢求太多,只想在姑娘出閣之前再見她一面。

    那日的玉鼎真人也不知是哪兒來的邪火,比以往都更嚴厲了些,他甩開少年的手,冷哼一聲道:“別以爲老夫不知道你這小子心裏在想甚麼,楊苒依是甚麼身份,你是甚麼身份,你們二人絕無可能!”

    “我告訴你,你如今身上這般功夫,都是老夫教予你的,沒了老夫,你甚麼也不是,我讓你在這好生修煉八-九玄功,都是爲你好,別總是心猿意馬,還記掛着那些凡塵俗事!”

    何爲字字誅心,那時的楊戩深有體會。

    “爲師知道楊家人於你有恩,等你道業有成,自會有你報恩的時候,而如今,爲師是不可能讓你下山的!”

    玉鼎真人的態度堅定且決絕,容不得半點少年與之商榷的餘地。

    不過他話還未說完,繼續補着刀:“哦,順便告訴你,楊苒依下個月就要嫁進王宮當貴妃了,她日後錦衣玉食,享盡榮華富貴,再也用不着你操心,聽明白了麼?”

    如若天道真的有“說胡話遭天打雷劈”這回事兒,玉鼎真人不禁想,也許第一個劈死的就是他自個兒。

    楊戩以爲他可以平心定氣,從容不迫地面對這一切,畢竟他早就做好了準備,可還是在聽到玉鼎真人那最後一番話時感受到了穿透肺腑的疼痛,他咬了咬後牙槽,聲音微顫,緩緩吐出一句:“弟子……知道了。”

    他一直以來,都未曾落過淚,也難以被世事牽動情緒,縱使年少時被打得遍體鱗傷也從不會喊疼,如若不是多年前,他跟着北伯侯府的人來了朝歌,他也不會知曉,這世上竟有人願用此身血肉護他安好無憂。

    帝乙二十一年,大王六十壽誕,四方諸侯,八方守將皆入都城朝賀,那幾日的朝歌官驛,王侯將相齊聚一堂,門前車馬往來絡繹不絕,驛館內終日歌舞昇平,觥籌交錯。

    北伯侯府帶來的家奴是一干下人中最特殊的,因爲他們全部都是羌族戰俘,那些年,大商與羌族戰火不斷,而押回來的戰俘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被王權貴族家的管事領走充當奴隸,要麼就是送上祭祀臺。

    楊戩是在北伯侯府出生的,在他的記憶中,他無父無母,據說,他的父親是一名武藝超羣的死士,在他出生前就跟隨北伯侯爺出征戰死了,他的母親因爲生他也難產而死,故此他是在族人的撫養下長大的,而那些族人也全都是死士。

    何爲死士,便是奴隸裏頭最天賦異稟的一羣人,他們有的天生神力,有的骨骼精奇,皆是習武的好苗子,這羣人隨時都在準備爲他們的主人獻出生命,戰俘的手腕處皆烙有赤紅狼毒花印,無論他們逃至何處,都能被人輕易認出來,故即便是身懷絕技的死士,也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而楊戩自然而然也成了死士中的一員,自從他能獨自站起來的那一日開始便被扔進了練武場,身上槍傷刀傷棍傷從無間斷。

    楊戩是北伯侯府世子崇應彪的人,他比世子小几歲,做伴讀與侍衛都很合適,畢竟世子爺一個不高興,還可以肆意毆打他出氣。

    他那日是被都城裏出了名的王司徒府上的少公子盯上的,至於是爲何出名呢?

    朝歌王司徒府,以恣意放-蕩而聞名,少公子王狄素來喜愛豢養男寵,且尤其對男童感興趣,據說還偷偷幫着府中兩位因喪夫回孃家居住的姐姐尋覓男妾,總之,無論男女皆荒淫不堪。

    年紀約莫十歲的楊戩身量比普通孩子要高些,眉宇間也已顯露英氣,王狄在滿堂賓客中,一眼就瞧見了抱着劍站在崇應彪身旁的小少年。

    楊苒依那日碰巧跟着她爹楊任去官驛拜見四方諸侯,甫一走進東跨院,女孩兒便聽見了刺耳的喝罵聲與鞭笞聲。

    “你去不去?”揮鞭子的是北伯侯府的一名家將,他怒視着跪在地上的少年,厲聲道:“你那幾個兄弟可都乖乖跟着司徒府的人走了,我勸你聽話點,別給老子找事兒!”

    旁邊站着的崇應彪也快沒了耐心,他走過來蹲在少年的身旁,陰陽怪氣道:“哎呦~也就去個把月,本世子又不是把你送給他了,是不是?”隨即又挑起眉,言語裏帶着戲謔,繼續道:“嘖嘖嘖,等會把你打壞了,人家少公子可就心疼了,得找我麻煩了。”

    楊戩擡起眼眸,看向他的眼神狠厲如刀,深邃的墨眸中充斥着憤恨與殺意,他其實不怕死,畢竟死比活着更容易。

    崇應彪被這樣的神情惹怒了:“你小子居然敢瞪我!”他站起身,暴喝道:“反了天了!給我打,狠狠的打,讓他們看看違逆本世子是甚麼下場。”

    清脆的鞭子聲響徹整座小跨院,楊苒依停下了步子站在石橋上,怯生生地望着前方跪在雪地裏的少年,縱使他穿着黑色的勁裝,也能看出身上斑駁的血跡,他脊背筆直,氣度孤傲且倔強。

    “大小姐,大小姐!”老嬤嬤在一旁急切地喚着她,但是女孩子的目光卻依舊停留在少年的身上。

    崇應彪用食指頂起楊戩的頭,瞧了瞧那張俊秀的臉,冷笑道:“既然你如此不願意,行罷,本世子成全你。”他朝家將揮了揮手:“給我打他的臉!”

    楊戩在被迫仰頭的那一瞬間,隱約瞥見了前方一抹月牙白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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