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洛辰胸口一堵，慢慢擰住了自己的眉頭。
晚餐是方洛辰親手作的，擺好碗筷後，方洛辰去臥室門口敲門：“小羽，喫飯了。”
過了半分多鐘，陸清羽才從屋裏出來。
方洛辰給陸清羽盛了米飯，往他的碗裏夾了一塊排骨。
“嚐嚐。味道還行嗎？”
陸清羽用筷子戳着排骨，“您不用這麼費心的，反正吸血鬼喫什麼都一個樣。”
方洛辰：“我聽江淮說，現在有很多食譜，是專門針對你們吸血鬼的，明天我就去查查。”
陸清羽沒再說話，只是低頭一口一口咬着排骨。
方洛辰聲音溫和：“我想過了，雖然吸血鬼不強制讀書，上大學，但接受教育很重要，況且南海私立高中的學費也沒有那麼貴，過幾天安頓好，你還是回去讀書吧。”
陸清羽繼續沉默。
方洛辰幹：“你要是不想轉學，繼續留在星海高中也可以。”
這一次，陸清羽沒有再反對，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說了聲“謝謝。”
一頓飯，喫的方洛辰食不甘味。
杜阮以前對他的態度也是淡淡的，可即便那樣，杜阮也不會冷着自己，甚至有時候，兩個人還能聊一聊小說，鋼琴曲什麼的。
僅僅是那樣，方洛辰就有些受不了了。
更別說現在陸清羽這麼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接回陸清羽到現在，好幾個小時裏，陸清羽幾乎就沒有主動看過他一眼，更別說主動和自己說過一句話了。
方洛辰再也沒有了胃口，他慢慢放下筷子，嘆了口氣：“小羽，你還要和我生氣嗎？”
陸清羽繼續用筷子戳着排骨，頭也不擡一下。
方洛辰皺眉：“我知道，我不應該把你關在那種地方，是我做錯了。你要是生氣，你可以罵我或者咬我兩口出出火。”
陸清羽依舊沉默。
方洛辰擡起胳膊，忽的握住了陸清羽的手。
“小羽，先生知道錯了，你別和我賭氣了好不好？我向你保證，以後，我不會再有別的吸血鬼，杜阮那邊我已經全部安排好了。”
陸清羽的肩膀慢慢僵硬。
他不知道方洛辰嘴裏說的“安排好了杜阮”是什麼意思，是不是也和當初的他一樣，被方洛辰丟到了某個不見天日的地方，眼不見爲淨。
他只是……
他只是怕了方洛辰。
他一個簡簡單單的念頭，就能決定自己的生死。
陸清羽慢慢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我沒有和你賭氣……我只是你的吸血鬼，這些事，您不用和我解釋的，當然，養幾隻吸血鬼也是您自己的權利和自由。我不會干預您的決定。”
而他，也會好好的盡到自己身爲結契吸血鬼的義務。
“我喫完了，謝謝您的晚餐，我先回房間了。”
陸清羽站了起來，微微對方洛辰彎了下腰，擡腳離開。
方洛辰僵在原處，手還放在桌上，維持着抓握的動作。
他低頭看向自己空落落的掌心，只覺得心裏有什麼最重要的東西也被掏空了一樣。
他慢慢收緊了手指，沉沉的喘了口氣，壓下那股又酸又澀的陌生情緒。
收拾好碗筷後，方洛辰去廚房準備了一些水果，再一次去敲陸清羽的門。
“小羽，出來喫些水果吧。”
陸清羽搖搖腦袋：“不用了，方先生，吸血鬼……不需要喫水果的。”
方洛辰愣了會兒，然後轉身拿起茶几上的一個包裝袋，重新走了回來。
“這個，是送你的禮物。”
方洛辰把兩隻手表遞到了陸清羽的面前：“是一對兒，這隻小點的是你的。”
手錶很漂亮，背面還被刻上了陸清羽的名字縮寫。
一看，就是方洛辰用心準備的。
“我幫你戴上，試試看合適不合適。”
“不合適的……”陸清羽小聲道。
方洛辰彎脣：“你都沒試呢，怎麼就知道不合適？”
陸清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和方先生一起戴這種表……不合適。”
方洛辰瞬間愣住，脣角的笑容也跟着僵住了。
陸清羽：“這是情侶表……方先生還是送給自己的男朋友吧。送給我，不太合適。我也不需要這種東西。”
方洛辰胸口再次一堵。
陸清羽：“方先生，晚安。”
方洛辰訕訕的握住了那塊手錶，心口沉甸甸的：“……嗯，晚安。”
陸清羽毫不猶豫的關上了門。
攤開掌心，看着手裏這塊沒有送出去的手錶，江淮的臉色這才終於難看了下來。
回到房間，方洛辰就給江淮打了個電話。
“不過，你也不要太上火了，陸清羽的脾氣你難道還不瞭解嗎？你好好對他，等時間久了，他會原諒你的。”
想到陸清羽今日的種種，方洛辰心頭涌起一陣不安。
“會嗎……”
江淮繼續開導方洛辰：“怎麼不會啊，陸清羽以前又不是沒生過你的氣，你忘啦，他以前還離家出走過呢，過後不還是與你和好如初了。”
“我倒寧願他離家出走……”
方洛辰頓了頓，“問題就是，他現在表面看起來根本就沒有要和我鬧脾氣的意思，我送他的禮物他也不收。”
自己的話，他乖乖的聽，自己要他做的事，他也做了。
這樣不吵不鬧，反而讓方洛辰摸不着頭腦，完全沒辦法對症下藥。
江淮嘆了口氣：“這才第一天，你就着急了？阿辰，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之前對他不管不問，就想靠着動動嘴皮子，送點小禮物，就把人哄回來？”
這道理方洛辰自然明白，可是……
方洛辰聲音有幾分失落：“我就是有點難受……他好像不粘我了。”
江淮冷哼：“那這怪誰呢。”
方洛辰：“……”
“行了，人現在已經接回來了，你有什麼好擔心的，他那個心軟的個性，我保證一個月不到，他保準變回原來的樣子。”
……
一週之後，陸清羽回到了星海高中。
彼時高三的學生已經即將畢業，藍毛沒想到自己在畢業之前，居然還能見到陸清羽，立馬召集了自己的一幫小弟，一下課就把陸清羽團團圍了起來。
陸清羽冷冷的掃了他們一眼，擡腳要離開。
藍毛伸手，把陸清羽攔了下來。
“陸清羽，你這大半年都去哪了，學都不來上了，我還以爲，你是被欺負怕了，不敢來學校了呢。”
陸清羽擡頭，靜靜的看了眼藍毛：“滾。”
藍毛從來沒有想過陸清羽這個軟包子會說出這種話，瞬間惱怒，一把揪住了陸清羽的衣領，揚手對着陸清羽的臉重重的揮了過去——
班上的其他同學已經見怪不怪了。
只是有些同情的看着陸清羽，這小吸血鬼可真夠倒黴的，又要遭殃了。
“哐當——”
重重一聲，最後兩排桌子被暴力砸倒在地上。
整個班級鴉雀無聲。
藍毛不可置信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惱怒，驚恐的看着陸清羽。
他……他力氣怎麼變的那麼大了。
漆黑碩大的羽毛，已然不是半年前瘦小羸弱的樣子。
不等藍毛反應，陸清羽就落在了藍毛的面前，藍毛惱怒，一把掐住了陸清羽的脖子，陸清羽雙目猩紅，巨大的翅膀，重重的拍中藍毛的後背，對着藍毛的耳朵便是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
藍毛慘叫。
其他人這纔回過神，趕緊上前，想要把陸清羽拉開。
教室裏，藍毛的慘叫一聲高過一生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清羽才終於被拉開。
藍毛的左耳朵幾乎已經被陸清羽咬斷開，汨汨的鮮血觸目驚心。
陸清羽“呸——”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水。
他用手背擦了擦嘴，然後衝着藍毛笑了起來。
陰惻惻的獠牙染着觸目的猩紅，看起來就好像是一隻從地獄爬回來的惡鬼。
陸清羽回頭看了眼寂靜無聲的衆人：“還有人要來嗎？”
藍毛這羣人，不過就是在校園裏橫行霸道罷了，最是欺軟怕硬。
如今見陸清羽這般不好惹，自然心生出了恐懼。
陸清羽見衆人畏畏縮縮，冷笑了兩聲，走到了藍毛的面前，腳尖踩住了他的胸口。
他把掉在一旁的香菸撿了起來，抽了一根塞進嘴裏，點燃，一字一句：“姓張的，再來惹我，我給你頭擰下來。”
“你們以後——都跟我混，我是老大，明白了嗎？”
陸清羽仰着腦袋。
藍毛捂着耳朵，渾身僵硬。
衆人支支吾吾。
陸清羽終於滿意，收回了腳，轉身離開。
擋着路的幾個人像是見了鬼似的，忙的讓開了一條路。
陸清羽坐在天台上，面無表情的默默的抽着煙。
巨大的黑色翅膀，一下又一下的敲擊着背後的鐵柵欄。
“哐當——”
“哐當——”
“……”
有節奏的規律的重音一聲又一聲，直到整個翅膀都染了淡淡的血，陸清羽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