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聽到開門的動靜，宋煬也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連呼吸都沒有起伏。
溫池許慢慢走到牀邊，坐下，伸手把宋煬手裏的書拿了過去，合上，放到了一邊。
宋煬沒說話，只是撈起被子，想要躺下來。
溫池許：“方洛辰剛剛給我打電話了。”
宋煬鑽進了被子裏。
溫池許：“他說，問你想不想去看看陸清羽。”
宋煬還是沒反應。
“你要是想去，我明天就帶你去，留在那邊玩幾天也可以。”
房間裏安安靜靜，什麼聲音都沒有。
溫池許看着縮在被子裏的吸血鬼，皺眉：“你不想去看陸清羽嗎？”
宋煬依舊沒有說話。
溫池許沉默片刻，幫他做了決定：“那明天我帶你過去。”
說完，溫池許起身離開。
走到門口，他忽然察覺到背後傳來了動靜，扭頭一看，宋煬已經坐了起來。
宋煬：“我不想去。你幫我拒絕了吧。”
溫池許擰住了眉頭：“你不是很在意陸清羽嗎？”
宋煬聲音自嘲：“在意他就要去看他嗎？”
他現在這幅人不人鬼不鬼，苟延殘喘的樣子，有什麼必要讓別人知道？
讓陸清羽知道，他沒了翅膀，被人當狗一樣的摔在屋子裏？
算了吧。
不見倒是一件好事。
至少在陸清羽的心裏，他永遠都是原來那個驕傲的宋煬。
“我不想去見他，我也不想見任何人。”
說完，宋煬重新拿起了書，翻到之前閱讀的那一頁。
時隔大半年的第一次交流，就這樣結束了。
溫池許不想再強迫宋煬做不喜歡做的事，只是給方洛辰的回了電話，把宋煬的意思，如實告訴了方洛辰。
方洛辰：“那等小羽身體好起來，我帶去找宋煬吧。”
溫池許：“不用了。”
方洛辰：“你不覺得，你這樣關着宋煬，遲早有一天，會把宋煬逼死嗎？”
“宋煬沒那麼脆弱。”
方洛辰冷笑：“是，他的確是沒那麼脆弱，畢竟，他曾經是我見過的最強大的吸血鬼，被砍掉了翅膀，被你虐待了這麼幾年，換成一般吸血鬼，早就已經死了。”
溫池許語氣冰冷：“你想說什麼。”
“溫池許，你應該調查過我吧。”方洛辰聲音刺骨：“那你應該之後，除了小羽，我還有另外一隻吸血鬼。”
”可是，幾個月前，他死了。”
方洛辰頓了頓：“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
溫池許：“和我無關。”
方洛辰根本不理會他，兀自說下去：“因爲他的愛人要帶他走，杜阮不願意，他是嚮往自由的人，不肯留在愛人的身邊，可那個人卻不願意放過杜阮，處處緊逼，最終杜阮崩潰了。他喝下了別人的鮮血，魂飛魄散。”
溫池許的呼吸明顯的收緊住。
方洛辰笑：“但願，宋煬不會和杜阮一樣。”
電話被掛斷了。
溫池許捏着手機，久久的沉默，他的面色依舊平靜，可內心卻如同的暴風雨來臨的畫面，波濤翻涌。
宋煬也曾經想要自殺過。
那是一年前，頂樓的閣樓有些漏雨，他請了修理工來家裏。
那天下午，他正在公司開會，接到了修理工打來的電話。
修理工在電話裏惴惴不安的對他說，宋煬剛剛給他二十萬，說問他要一滴鮮血。
他當時就覺得事情不對勁，一個有血契的吸血鬼，問別的人類要鮮血，還有什麼別的目的嗎？
他立刻拒絕了宋煬，而當時宋煬看的眼神，猩紅狠厲，似乎下一秒就會撲上來，咬斷他的喉嚨一樣。
修理工被嚇壞了，一刻也不敢久留，找了個藉口就匆匆離開，隨後把這件事告訴了溫池許。
自此，溫池許就再也沒有讓任何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生物進過家門。
他早上會給宋煬準備好早飯和午飯，放在保溫桶裏裝好，晚上也會提前下班，回來準備晚飯。
宋煬被完完全全隔離在了這一棟宅子裏，能見到的唯一活物，就是他。
溫池許知道，宋煬不開心。
這隻曾經耀眼驕傲的吸血鬼嚮往着外面的藍天，可他不敢放宋煬隨意出門，他幾乎毫不懷疑，如果他放宋煬出門，宋煬一定會立刻衝去商店，買一包鮮血，毫不猶豫的給自己灌下去。
他只能用這種方法，把宋煬束縛在這個“牢籠”中。
當天晚上，溫池許就做了一個夢。
夢裏，宋煬渾身透明，逐漸消散在空中。
他被嚇出了一身冷汗，披上衣服，來到隔壁宋煬的房間。
溫池許：“我知道你醒了。你只是不想理我。“
溫池許聲音溫和：“煬煬，我們談談好嗎？”
“你也不想和我一輩子這樣子，對不對。”溫池許語速緩慢：“我知道你想出去，我可以讓你出去，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你不能做任何傷害自己的事。”
宋煬睜開了眼睛。
溫池許：“只要你答應，我明天就可以放你走。”
宋煬偏頭看向溫池許，扯出了一絲笑：“不用了，我不會走的。”
宋煬：“你不就是希望，我和一條狗一樣，老老實實待在你身邊，衝你搖尾巴嗎？溫池許，我認命了，我鬥不過你，我輸了，可以嗎？”
他現在哪都不想去，他就想安安靜靜的待在這裏，他不會反抗溫池許，溫池許想對他做什麼，他都接受。
他唯一的心願，就是溫池許能不要再來和他廢話。
宋煬重新閉上了眼睛。
溫池許盯着宋煬，良久之後，開口：“明天，我會放你離開，我會讓我的助理跟着你，不過我不是讓他監督你，只是確保你不會做什麼過激的事。就這樣，晚安。”
說完，溫池許起身離開。
等房間的門關上，周遭徹底安靜，宋煬才重新睜開眼，扯出一絲諷刺的笑來。
……
第二天一早，宋煬起身時，家裏早就沒有溫池許的影子了。
只有溫池許的助理，小寧正在客廳看電視。
見宋煬下來，小寧趕緊起身，“宋煬，你醒了啊。”
宋煬根本沒搭理他，擡腳走到廚房，從冰箱裏拿出一杯牛奶。
小寧走到他旁邊，“宋煬，那個溫總給你留了一張銀行卡，還有一套房子，溫總說，如果以後，你不想住在這裏，可以搬去那邊住，溫總不會過去打擾你的，哦對，溫總還說，如果你實在不想住他安排的房子，這卡的錢你可以拿去自己買房……”
宋煬撕開牛奶的包裝袋，喝了兩口，轉過身走了過來。
小寧比宋煬矮了一些，一隻吸血鬼驟然立在面前，還是讓他不由的心生畏懼。
宋煬就這麼冷颼颼的盯着他，盯的小寧後背瘋狂冒汗。
幾秒後，宋煬擡腳從他的身邊擦身離開。
小寧長長的鬆了口氣，捂着自己的小心臟緩了好一會兒。
不是，這宋煬到底是什麼個意思啊，他是同意了還是不同意，怎麼一句話不說呢。
想着溫池許的交代，小寧鼓足了勇氣，再次走到宋煬的面前：“宋煬，那個如果你都不滿意，還有什麼別的要求的話，你都可以和我說，溫總說了，只要他能辦到的，他都會幫你。”
宋煬：“我希望你閉嘴。”
小寧脖子一縮：“好咧。”
一人一鬼就這麼坐在沙發上看了二十分鐘的電視，宋煬才起身回了樓上。
他一走，小寧就立馬給溫池許回了電話。
“溫總，我和宋煬說了，可宋煬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和他說了，他可以自己決定住的地方嗎？”
“說了……”小寧嘆氣：“可他還是不搭理人，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要不然我還是回去吧。”
溫池許：“看着他，他去哪你就去哪，一切等晚上我回去再說。”
“好的。”
掛了手機，溫池許下意識的捏住了自己的鼻骨。
他把手邊的一份資料拿了過來，翻開重新看了看。
吸血鬼翅膀再生手術。
目前世界上最頂尖的手術之一，手術費高達幾千萬。
溫池許皺緊了眉頭，也不知道這個……
能不能讓宋煬高興一點。
晚上六點。
溫池許回到了家。
小寧就和看到了救星一樣，“溫總，您可回來了。”
溫池許：“宋煬呢。”
“在樓上呢，一整天都沒怎麼下來。”
溫池許：“嗯，你辛苦了，早點回去吧。”
小寧走後，溫池許快步上樓，推開臥室的門。
宋煬依舊靠在牀頭看書，臉色清冷。
溫池許走到他面前，把手裏的文件遞給他。
宋煬直接揮開。
輕飄飄的幾張紙散落在了地上，溫池許心裏有些失落，但還是什麼話也沒說，彎腰把文件撿了起來，按照順序排好，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你有時間，看看這個，如果你感興趣，我會幫你去安排。”
說完，溫池許轉身離開。
宋煬的目光依舊落在書上，直到過了半個小時，他才偏頭，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皺皺眉，伸手拿了過來。
“吸血鬼翅膀再生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