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月集 >第7章 7.鏡湖離音(四)
    散席後,池鳶和秋家雙子一同離開,沿路遇到好多貴族子弟向他們示好。更有不少身着綾羅綢緞的世家女郎依在湖邊長廊下,頻頻向他們嬌笑招手,媚眼如絲。池鳶全程和秋染容他們一樣面無表情的走過去,冷漠的氣場讓一些厚着臉皮想上前搭訕的人都偃旗息鼓。

    終於走到了僻靜處,池鳶才鬆了口氣,和他們分別。沿着湖上的木橋行走,趁着月色,看着湖面上盛開的蓮花,嗅着晚風陣陣吹來一股清淡的荷香,心情漸漸舒暢很多。

    池鳶才走到自己暫住的蓮軒便看見裏邊站着玄和花狸。池鳶慢悠悠的走進去打量着花狸,他臉上的傷差不多已經完全好了,現在倒是可以看清他的模樣,是一個眉目清秀,俊俏可人的小少年。看年紀應該和她差不多大。花狸和玄見她進來,都躬身行禮道:“池姑娘。”池鳶擺手示意他們坐下。“池姑娘,已經按您吩咐將這位公子的傷治好了,小人就先告辭回去向公子覆命。”“你走吧。”“是。”

    花狸待玄走後,左右看了看見院中無人便從石凳上起身,走到池鳶身前跪下拱手說道:“多謝姑娘援手,花狸無以爲報,姑娘若有什麼吩咐和要求儘管提,花狸能做到的絕不推辭。”

    池鳶低着頭看向他,又把目光移到腳下石子路上,瞧着縫隙里長出來的一朵白色野花,慢慢說着,聲音如夜風一樣清冷,“我不需要你的報答,更何況以你目前的境況根本做不了什麼。我只是順手把你救了,你無需多想回去吧。”花狸依舊跪着把頭埋得更低了,聲音顫抖:“花狸能否厚着臉皮求姑娘一件事。”“但說無妨。”“花狸得罪了花澗公子,回去已是死路一條,既如此還不如賣命於姑娘……求求您,幫幫我。”池鳶擰眉微微擡起頭,沒有說話。花狸又接着說道:“家妹花螢在入府後的第三日就失蹤了,我找了很久也找不到,雖不知道她身在何處,但我能肯定她就在蓮湖花氏。”

    池鳶沉吟不語,讓花狸站起身,走到小亭中,花狸忙跟上。“失蹤多久了?”“七日有餘。”“若真能找到怕是凶多吉少了”

    花狸滿面愁容,聲音更是哽咽不止,“我知道,即使找到的是,我也要把妹妹帶回家。”

    池鳶天生性情冷淡,師父從小誇她是修仙的好苗子,無奈生不出靈根,見他這般,心裏雖然沒有憐憫卻莫名有些不太舒服,她也分辨不出是什麼,便擱下不細想,與花狸說:“容貌,身形,特徵,這些你總得告訴我吧。”花狸一愣,以爲池鳶會借家主或者秋家公子的勢力尋找,只需要一個名字,那些大人物就能把這花府翻個底朝天。花狸趕緊撇去心裏的猜想,老實答道:“花螢才十四歲,身形比姑娘矮了許多,和我有幾分相似。”池鳶仔細瞧着花狸慢慢說道:“這樣,你也不用回去了,就在我這院子裏住下,我會找到她的。”花狸聽完立馬跪下給她嗑了三個響頭,頭撞在石板上咚咚直響,擡起頭時,額頭淌着幾行刺目的鮮血。

    池鳶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磕頭,突然問了句,“你之前爲何不求府上其他人幫你?”花狸擡起頭,鮮血流進他清澈的眼睛裏,血色染紅了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他露出一個悽苦的笑容,低聲說道:“花狸出身只是一個偏遠地方的小旁支,有幸被族內長輩賞識文采引薦入了花氏的書院,妹妹也沾了榮光與我一同入學,哪想滿地權貴的花府竟是這般。”說到這他嘆了口氣又接着道:“沒有人看得起花狸一個小小的花氏旁支庶出的身份,儘管我文采學識再出衆先生也不會多看我一眼,在這裏只有妹妹和一些老實的下人才會和花狸說話。妹妹失蹤後,我問了負責庶出子弟食宿的管事,他先是說不知,待我向旁人打聽時他又百般阻撓,還命人不再供我的衣食至於府中的二公子、家主這樣的大人物,像我這樣身份卑微之人豈是想見就能見的。”

    “這麼說,今日我救你的時候,其實你也有一絲尋死的意圖了?”池鳶冷冰冰的說道。花狸低着頭,聲音低不可聞,“正是,書院裏的公子沒人願意和我說話,有些人還合起夥來打壓欺辱我,我我便想着不如死了算了”

    “這件事我記着了,我先睡了,你自己去找個房間休息吧。”花狸應了聲,低聲道謝。

    翌日,池鳶起身收拾洗漱了一番換了件淺綠色的羅裙,頭髮依舊不挽,拈起一束用靈兮劍幻化的銀色絲帶繫着,竹笛別在腰間,一切都穿戴妥當後去開門,便看見了門外亭中坐着的秋玉彥。

    秋玉彥打量了幾眼,挑眉一笑:“這身綠羅裙倒被你穿出一股修竹風骨的味道來。”池鳶走過去,看着滿桌子的早膳,突然想起什麼了,剛要起身卻被秋玉彥伸手攔住,他白色的衣袖上映着晨光,勾勒出一幅半開的白牡丹。“我已經安排了他的食宿,你且放心,而且若與我們同桌而食,他肯定一口也喫不下去。”秋玉彥說完慢條斯理的收回手,極爲貼心地給池鳶盛了一碗粥。

    池鳶慢慢坐下,瞧着秋玉彥,神色漸冷:“你派人盯着我?”秋玉彥轉身看她,綴着綠松石的髮帶正好貼在他的眉角,清逸如仙的氣質平添一股魅氣。“這是自然,不派人盯着都不知道原來有這麼多人的目光都盯着你這處。”

    池鳶聽言開始思忖,她倒是知道身後時常會有各種各樣探尋的目光,只是這些人盯着她有何目的?

    用過早飯後,就有下人來請秋玉彥,池鳶罷手沒有跟去。遣散了蓮軒裏所有的僕從,又尋了花狸問了一些事情便出了門。

    池鳶一邊想着花狸的話,一邊朝着湖邊山腳的低矮屋子那邊躍去,開始刻意甩開那些躲在暗處盯着自己的人,途徑無數的院落和護衛,無一人察覺。

    一個身着灰色布衣的男子,怒視着跪趴在地上的幾個雜工,呵斥道:“你們這些賤奴都反了天了,還敢給老子偷懶睡覺,做不完這些活誰都別想喫飯。”說完還拿着鞭子抽打着那幾個穿着舊衣破鞋的人,其中一個身材瘦弱餓得面黃肌瘦的男子跪在地上磕頭求道:“頭兒,小人已經三日沒有閤眼了,一直在幹活,實在沒有力氣才昏睡過去誤了大人的要事,求您行行好,饒了我們這一次吧,求您了。”灰衣人冷笑:“耽誤了本大爺的事豈是這麼容易就算了的?”說完揮動手中的鞭子使勁抽在這人身上,不一會兒,他全身上下便被打得皮開肉綻,衣服被抽成一條一條的,爛布夾着血水混成一團,到最後那人連哼氣的聲音都沒了,怕是已經被打死了。其他幾個雜工縮成一團瑟瑟發抖,沒人敢吭聲,也沒人敢幫這個出頭求饒的人說話。

    池鳶站在院檐邊的樹枝上默默看着。那灰衣人又拿其他人出了一通氣之後才甩着鞭子,走出了這小院子,池鳶遠遠的跟着他。這人是雜役的領頭,屬於花狸住處管事的手下,行事心狠手辣,時常剋扣下人的月錢。他脾氣暴躁經常失手打死雜役,倒也不敢上報,便就地埋了,隨後讓其他雜役分擔更多的活計,當然死去雜役的月錢就落入了他的腰包,他管的那幾批雜役活在他的奴役下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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