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月集 >第13章 13.柳暗花明(上)
    花漾的凌波閣前站滿了揹着醫藥箱的郎中和幾個身着官服的御醫,他們互相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樓閣大門緊閉,門外守着兩個帶刀護衛,不時有一青衣小廝打開大門或帶出一名御醫或引進一位郎中。

    凌波閣內花澈面無血色的站在花廳中間,身旁站在幾個門客,還有幾個身着道袍的人。池鳶等人被鳴兒請進來時見如此,便直接安靜地坐到旁邊的梨木椅上,遙望着花漾臥房那邊行色匆忙緊張的僕從和大夫。

    坐了半響,見花澈臉色越來越難看,池鳶有些坐不住了,她站起身說:“家主能否讓池鳶進去一觀?”花澈擡起頭,睜着滿眼的血絲盯着她看了一會,嘆道:“可。”然後池鳶便在秋玉彥他們疑惑的神色中向廂房走去。

    池鳶剛推門而入,就感覺房內悶熱難當,只見門窗緊閉,屋內燒起了地龍,厚重的地毯上疾走着幾個滿頭大汗神情緊張的大夫。他們無暇去關心進來的人,只是看着牀榻上躺着一動不動的花漾各個眉頭深鎖,滿面愁容。

    池鳶步伐輕盈地走到花漾的塌前,白紗帳半掩間,花漾身上蓋着一牀厚重的棉被,他氣息微弱、面色蒼白的裹在被中,雙眼緊瞌,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修眉輕皺,脣色烏青,眼角的淚痣黯淡得像化開的墨。

    池鳶看着花漾,看了很久,她伸手撫上他的眉心,食指輕點勾畫了一個字符的輪廓後便收回手,轉身離開了臥房,其他人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回到花廳時,看着所有人投來或緊張或鎮定或期翼的目光,池鳶平靜的走過去,坐回椅子上,不發一言。花澈看了她一眼眉頭緊鎖,揹着手朝着臥房那邊而去。

    秋玉彥輕聲問道:“如何了?”池鳶搖頭道:“昏迷不醒。”

    這時臥房裏有幾個僕從慌忙跑出,嘴裏喊着:“醒了!二公子醒了。”幾個大夫忙推門進去查看。一盞茶的功夫,花澈才從裏邊出來,面色恢復了一點血色。

    秋玉彥和秋染容隨後與花澈交談了一番兩人一起進去探望花漾。池鳶坐在外邊沒有進去。

    當日夜裏,池鳶用過晚膳後,趁着夜色翻進守衛森嚴的凌波閣,她站在角樓上看着臥房豆大的燭火,花漾此時大概還未休息吧。此時花漾睡的房間是裏間主臥,白日裏見他時是被人安置在方便移動出入的外室。

    池鳶滾落在厚重的地毯上沒發出一丁點聲音,她站起身掩好窗,聞着滿屋子的藥味,路過桌案上堆疊的畫卷書稿,繞過繪着山林奇獸的屏風,走到他的牀前。

    花漾躺在紫檀木雕着蓮花的撥步牀上,透過白色的紗帳可依稀看見他斜躺在牀上看書的樣子。池鳶掀簾走進去,花漾持書的手微微一頓,雙睫輕輕顫動,發白的脣角微微抿起。

    池鳶這回可沒有心思嚇他了,站在一旁見他還沒有發現自己,無奈伸手一把拿掉他的書扔到地上,笑着看花漾一臉驚奇欣喜的看着自己,順勢坐到他牀角,凝着他滿臉病容皺眉道:“還疼嗎?”花漾一怔,黝黑的眸子看着她說:“池姑娘像是什麼都知道一樣。你能來看我,我便不疼了。”池鳶一臉正經道:“疼就是疼,不疼就不是不疼,我問你什麼你就老實說!”花漾乖巧的眨了眨眼睛,應道:“好。其實還是很疼的,全身都疼,淨梵只能借先賢典籍來轉移一下注意力。”

    池鳶猶豫着開口道:“如果我可以治好你,但治好你後,你得保守這個祕密,誰都不可以說,可以嗎?”

    花漾看着池鳶那不像是在說笑的模樣,漸漸收住脣角的笑意,鄭重其事道:“如果池姑娘爲了救我,付出了代價,淨梵寧可不治。”

    池鳶擰着眉,晶亮的眼眸微微黯淡,她輕聲說:“救你只是了卻我的因果,你無需擔憂。”花漾聽得一頭霧水,他不解的問道:“池姑娘在說什麼淨梵怎麼聽不明白?”“這些你不必知道,我需要把你帶到一個不被人打擾的地方治病。”池鳶回道。

    花漾點頭想了會才道:“兄長的清淨閣地下有個冰室,不過此事還得問過兄長才行。”池鳶思索片刻,忽聞房外有腳步聲,對花漾揮了揮手就沿着原路翻了出去。

    池鳶蜷縮着貓在臥房入口的房樑上看着院中越走越近的兩個人,屋檐下鎏金的八角蓮燈映着他們的身形,筆直挺拔衣袂飄飛。

    其中一人是花漾的兄長花澈,至於另外一人,池鳶仔細分辨了會,從未見過此人。看年紀也就和花澈一樣在弱冠之年,身着淺緋色華服其上繪滿了灼灼桃花,墨色長髮隨意披散在微微敞開的胸膛前,依稀可見胸前白皙的皮膚上紋着一個奇怪複雜的金色符文。他臉上戴着一個幾乎遮住半張臉的漂亮精巧面具,只露出那近乎完美精緻的下巴和一張擺着極爲誘人弧度的淡粉色薄脣。面具上能看見他一雙幽深如點墨的雙眸,眸光淺淺,暗含流光。

    花澈引着此人走到門前,笑着一揖說道:“折芳君這邊請,愚弟便住在此處。”池鳶聽言不由得盯着他上下打量,原來此人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雲家主,聽說他還喜歡尋仙問道?

    雲兮慕走上臺階,臉微微上揚,眸光淡淡掃過廊上的房梁,又不經意的收回視線對着花澈說道:“雲某深夜而至不便之處還請花公子多擔待一些。”聲音低沉悅耳,入耳極酥。池鳶盯着他看,見他再也沒有看向這邊才放心下來,剛纔他隨意掃的那一眼竟讓池鳶生出一種無處遁形的感覺。

    “折芳君客氣了,若不嫌棄,喚我清澤即可。”雲兮慕輕輕應了聲,沒有多話。

    池鳶等到他們都進去後,才鬆了口氣悄然離開。

    花澈將雲兮慕帶到花漾的牀前,花漾早已拾起地上的書卷重新細讀起來。他聽見花澈特意放重的腳步聲,便放下手中的書,擡手對着兩人一揖說道:“兄長!”花澈笑着說道:“折芳君,這便是愚弟花漾,剛滿十六。”花漾忙道:“見過折芳君。”

    雲兮慕靜靜打量着花漾,隨後看了花澈一眼,花澈馬上會意道:“那清澤便不打擾了,折芳君,我便在門外候着,有什麼需要隨時傳喚清澤便可。”說完就退了出去。

    雲兮慕走近花澈,瞧着他的臉色,又彎腰拾起他的右手,伸指搭在他脈上。花漾看着他臉上的面具,安靜地一句話也沒有說。

    雲兮慕探完脈象後,也看不清他面具下的表情,只見他在原地踱步來回走動,薄脣抿得緊緊的,好半會纔開口說道:“你的病情雲某有所耳聞,沒想到會如此棘手。”

    花漾低下頭,臉色蒼白。雲兮慕走到他面前,語氣微微惋惜:“你已病入膏肓藥石無醫,最多活過這個冬天。若早個幾年我還能幫你延續些時日,如今太晚了。”花漾也沒有抱多大的期望,他的病情他自是知曉的,“花漾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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