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月集 >第29章 29.夜行江都(下)
    池鳶站在窗前看着樓下翠綠柳葉間靜立的齊霜,微微勾起脣角。

    街角邊有兩個人正向這邊走近。齊霜身旁的丫鬟見了小聲說道:“小姐,二少爺來了。”齊霜緩緩轉身,面含三分淺笑看着漸漸走來的兩人。一人身着黑色錦袍,頭戴玉冠,面容俊郎,正是她的嫡親二哥哥齊嶼,而另一人,長得五大三粗滿臉橫肉,正是池鳶在雷山遇到的劉老大。

    “小妹,事已辦妥,可以撤了吧?”齊嶼雖然是哥哥,但與齊霜說話的語氣卻十分恭敬。齊霜慢慢回道:“且先別急,看看風向再論,他是何人?”說完看向劉老大。齊嶼轉過身皺眉喝道:“不是和你說了嗎,讓胡大人加派人手去查便是,這點小事,也要本少爺操心。”劉老大頓時躬身賠笑道:“二少爺你不知道,那賤人連知縣都敢殺,這麼久沒動靜,小人是害怕她會找回來殺了小人。”齊嶼不耐的揮手道:“去去去,滾一邊去,你去找胡大人,別來煩我,再不走本少爺就打斷你的腿。”劉老大嚇得渾身哆嗦,話也不敢說了,躬身行禮就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了。

    齊霜問道:“什麼事情?”齊嶼嘆了口氣回道:“小事,只是個武功極其厲害的女人讓劉貴吃了些教訓。”齊霜聽了也沒在意繼續之前的話題,“謝家可能會有動作,你還得盯着些,去吧。”齊嶼應了聲便迅速離開。

    池鳶從劉貴出現起便一直盯着他,實在沒想到他也跟到江都,自己受了這麼重的內傷可都是拜他所賜。見劉貴跑走,池鳶便獨自離開客棧,遠遠跟在了他的身後。劉貴這人賊眉鼠眼,一邊走還一邊瞧着街上的美貌女子。

    “哎喲喂,你小子有沒有長眼睛!”劉貴撞到了一個身着華袍玉冠長得脣紅齒白的公子,他頭也不回張口就罵。那公子一掌便把撞到他懷裏的劉貴推開,只不過力道極大,劉貴後退不及,遂着力道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撞到本公子還敢出言不遜?”路邊行人見了此人皆退僻而逃。

    劉貴聽了回頭一看,驚嚷道:“茗公子,對不起對不起,您不識得小人了?小人是劉貴呀。”胡茗挑眉看着地上趴坐着的劉貴打量了幾眼問道:“本公子怎麼沒見過你?”劉貴聽了趕忙從地上爬起賠禮笑道:“可能公子是貴人多忘事,不記得前幾日小人曾在府上辦過事,您還笑話小人長得醜。”胡茗聽他這麼一說倒是想起來了,但面色依舊不虞。“原來是你小子,可是衝撞本公子這事可不是道幾句歉便可善了的。”劉貴弓着腰低頭應道:“是是是,小人知錯,爲了賠罪小人想引薦一位美人給公子爺。”胡茗拍了拍袖子悠然道:“那美人有多美?”劉貴擡起頭附耳過來,小聲道:“就是前幾日和知府大人提到的那位女子。”胡茗不以爲然道:“人都抓不到,影也摸不着,這美人不就成了水中月?更何況本公子又不曾見過,你嘴裏的美人不過是這大街上隨處可見的貨色吧。”

    劉貴皺眉想了一會突然拍手道:“公子爺可知道柳縣主薄老錢?”胡茗一雙上挑的丹鳳眼微微眯起。劉貴一看有戲,伸手請他到路邊拐角處,接着說道:“那美人殺害柳知縣的時候可是有很多人在場的,老錢近日尋了個畫匠,此人可以通過別人口述描出畫像,且畫出的人物和口述之人所形容一般無二。老錢告訴我,請來的畫匠今日就到江都,公子您看?”胡茗瞟了劉貴一眼哼道:“你小子若誆我,這腦袋就別想要了。”“小人豈敢欺瞞公子爺。”

    池鳶蹲牆檐上,面無表情的聽着下面兩人的對話。這個劉貴,爲了抓她,還真是處心積慮,真是讓他活太久皮癢了,欠收拾。

    “公子爺你看,那位正戴簪花的姑娘可美?”劉貴指着街對面一處小攤前站着的粉衣姑娘說道。胡茗順着劉貴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那位身着粉色襦裙的姑娘正側頭試戴着花簪,桃紅雕花的木簪襯得她的臉頰如凝脂一般白皙透紅,一雙杏眼輕斂,如扇長睫隨着她手裏的動作輕輕顫動。胡茗看了很久,沉吟道:“膚如凝脂貌若桃花,身形秀美氣質如蘭。的確是一位難得一見的美人,只不過這樣的佳人府上已經有了,本公子想要更加出衆特別的。”胡茗說完見劉貴仍目不轉睛的看着那位姑娘,笑了起來:“我倒你爲何走路不長眼睛,原來是看中了這位姑娘。”

    劉貴聽到這句話立刻回神,低着頭一聲不吭。胡茗看了一眼那位戴花的姑娘,揮了揮手,街上立刻走來兩名布衣護衛,他們向胡茗恭敬行禮聽候差遣。“去打探一下姑娘的底細,若是無關緊要,就送些聘禮到她宅內,晚上就擡回府上來。”“是。”劉貴目瞪口呆的看着胡茗這一頓操作,暗自納悶:不是看不上眼嘛,下手動作這麼快。胡茗似乎看出了劉貴的心思,笑着說:“府裏的那位本公子已經玩膩了,等這位美人到手,便賞賜給你如何?”劉貴聽了一喜忙點頭應道:“多謝公子爺。”

    池鳶聽着這兩人的對話,擡頭看了一眼對街的粉衣姑娘,還來不及細看,這兩人說了幾句話便一起走了,池鳶忙繼續尾隨。

    劉貴跟着胡茗先是去了被滅門的楚宅,胡茗進去巡查了一番又囑咐幾個捕快加緊查案的速度後便走,其後直奔知府大宅。這知府正門巡查看守的護衛很多,池鳶停在外院處,蹲在角樓的屋檐下觀察着院子裏分佈的守備數量,最終還是決定找後門潛入。

    辰時剛過,天空突然變得陰沉起來。池鳶蹲在一處假山後,假山前是一片碧青的人工湖,湖中桃紅色的睡蓮開得正豔,湖上架有九曲石橋,伸延至湖心的一座八角檐亭處。亭檐垂着的白紗簾隨着忽起的微風飄揚舞動,像亭中紅衣女子的舞姿一樣柔美。胡茗坐在一角的長榻上半垂着眼看着紅衣美人妙曼的身姿。劉貴垂首候在一旁,目不斜視,他的正對面有一名青衣女子正撥動着懷裏的琵琶。

    這時,亭外匆忙走進一個丫鬟,她向胡茗通報了一句又急匆匆的退去。不一會兒,這個丫鬟便領着一位粗布麻衫的男子向這邊走來。這男子眉目秀美,身形修長,雙手捧着一卷畫不疾不徐的跟在丫鬟身後。兩人走到亭中,丫鬟先頷首行禮,隨後用眼神示意還在那四處環顧的畫師讓他見禮。

    畫師無動於衷,看了一會終於將目光投向榻上坐着的胡茗,打量了幾許開口說道:“便是你來求我作畫?”話一說完亭中的氣氛頓時很壓抑。紅衣美人和抱着琵琶的女子悄然退走。

    胡茗還未開口劉貴倒是先怒罵出聲:“大膽賤民,你可知你身前的這位大人是誰?”畫師微微一笑,說道:“我當然不知,也無需知道。話說在前頭,讓我作畫事先可有規矩的,你可知曉的?”劉貴似乎被畫師這波瀾不驚的氣度所鎮,小心翼翼的看了胡茗一眼,見他沒有反對,提着嗓子說道:“這我自然知道,你只管畫。”畫師聽完,走上前在事先擺好的桌案上開始碾墨鋪畫紙。劉貴仰首回想道:“此女顏如冰雪貌似。”

    劉貴一邊說,畫師便一邊畫,劉貴看着漸漸躍然紙上的美人,眼裏的驚訝越發藏不住。胡茗從榻上站起,拍了拍衣衫,頗有氣度的走到案前,垂首看向畫師筆墨下勾勒出的輪廓。只一眼他便驚了,這是怎樣一個出塵脫俗的美人,眉眼之間那股靈氣彷彿讓紙上之人活了過來。

    畫師停筆後,默默看着紙上的美人嘆道:“你讓我畫出仙人作何?”胡茗也看向一旁呆立的劉貴。劉貴接收到胡茗質問的眼神,渾身一哆嗦,回道:“那位姑娘的確是長成這般模樣,公子爺,小人哪敢欺瞞於你啊。”胡茗拿起畫卷,用手指描摹着那張畫像緩緩說道:“傳令,加派一百人馬火速捉拿畫中女子。”候在一旁的護衛應了聲匆忙退去。

    池鳶蹲在湖邊的假山後遠遠遙視着胡茗手裏的畫,微微驚訝,這畫師還真能憑几句口述還原她的模樣,倒是讓她很好奇。

    畫師慢條斯理的將紙筆收好,劉貴遞給他一包銀子,畫師動作一頓皺眉看着劉貴,劉貴不耐道:“拿着銀子快滾。”畫師凝視着劉貴說:“我還有一個要求你必須做到。”“什麼要求?”劉貴耐着性子問道。畫師看着胡茗手裏的畫,沉吟道:“這畫中女子叫何名字身在何處?”劉貴聽完一噎,這他還真是一概不知,想了想含糊的回答說:“她的名諱我雖不知,但此女定在江南一帶。”畫師聽完含笑拱手告辭。

    劉貴剛想叫住那名畫師問他姓名,卻瞥見畫紙底端有兩個篆體小字“洛意”。

    “公子。”一個護衛悄無聲息的從亭檐上躍下附到胡茗耳邊低語了幾句。胡茗聽完笑着收好手裏的畫,吩咐道:“讓老布親自動手,餵了化功散便從後門擡進來。”“是,公子。”劉貴一臉好奇,見護衛走後,小心翼翼的問道:“公子爺,此女很棘手?”胡茗重新坐回榻上,命人將畫拿去拓印,半響才道:“對付江湖人,老布很有一套,任她武功再高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也包括你說的那位天仙美人。”劉貴暗自吞了一口唾沫,垂首站回原來的地方,胡茗的手段他有所耳聞,那個老布原本是個用毒高手,幾十年前在江湖上很有名,但他行事心狠手辣四處樹敵,最終遭到武林義士的圍殺,恰巧被知府老爺撞見,順手將他救下,也不知許了什麼好處,這麼多年一直待在府上爲茗公子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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