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月集 >第39章 39.聽風看雨(七)
    烈日當空,只餘蟬鳴,滾滾熱浪下樓底守門的婢子們都耷拉着眼皮睏倦難當。沈逸風站起身慢慢踱步走向廊下,“若是仙紜的女子本閣倒可許你一人,南風院的人本閣可做不了主。”池鳶倒也覺得悶,去了廊下美人靠上坐着。“不用如此麻煩,閣主只管把解藥給我便是。”沈逸風側身瞧她,擡手撇了撇衣袖,“池鳶姑娘縱然來去自如,但你便是將人帶出去了,南風院也能追回來,本閣實在好奇,到底是南風院的哪位公子能令池鳶姑娘青睞有加。”

    “阮青枝,青染你認得嗎?”“阮青枝。”沈逸風擡頭望着竹海的方向思慮良久才道:“那個少年郎的確是風骨絕佳,他的姐姐你還認識。”池鳶搖了搖衣襬上的金鈴好奇道:“我認識?”“嗯,阮凌墨,這姐弟倆原本是金陵大戶人家的子弟,據說是在官場上得罪了齊氏的人,被人構陷犯下大罪株連三族,貶爲奴籍流放儋州,而他們倆因爲容貌出衆便被人牙賣到了江都。”

    池鳶聽完默默放下金鈴,“聽說閣主與南風院主甚是熟稔,不如幫我去說說?”沈逸風低沉一笑,“池鳶姑娘這般愛管閒事,以後可會惹一身麻煩。”聽他這般說來許是願意幫忙了,池鳶站起身微微施禮:“那便先謝過閣主了。”沈逸風忙罷手,“本閣可受不起姑娘這一禮,你待救出他又如何?”“自然是讓他自己找個去處安身立命了。對了,墨涵姑娘可以帶走嗎?”“你倒是不客氣,她已被曾經調戲你的那位王家公子贖走了。”池鳶臉一黑,沒好氣道:“算他跑得快,我還想找他算賬呢。”沈逸風扶着額頭,顯然很無奈。“你下樓後喚守門的婢子與你去取解藥,院主那邊本閣自會與他談妥。”池鳶一聽瞬間站起身,“池鳶謝過閣主。”說完就頭也不回的下樓去了。過了一會,琅琊便從三樓上下來,匆匆走到廊下遙望着池鳶遠去的背影,沈逸風默默退至琅琊身後站着。“她定是猜到了我在此。”琅琊自言自語道。

    池鳶提着阮青枝的衣領飛檐走壁出了落霞山,這會已是金烏西斜的時刻了。“咳咳。”阮青枝被勒得捂着自己的脖子不斷的咳嗽,池鳶站在河邊看了看見楊柳樹林間停了數艘烏篷船,拉着阮青枝的衣角便上前去,尋了個船家順着水道往瑤湖而去。

    池鳶坐在船頭處,聽着遠遠傳來的暮鼓聲,望着被斜陽染紅的湖水怔怔出神。阮青枝站在池鳶身旁扶了扶幕離拉低帽檐,小心翼翼的回頭瞧着船尾撐杆的老漢,有些忐忑不安的掰扯着手指,他沒想到這麼容易就逃出來了,南風院真的不會派人追拿他嗎?池鳶回頭瞧他這副心神不寧的模樣好笑道:“你且心安,不會有人追來的。不如想一想接下來該去哪。”阮青枝帽子上下晃動,“自然跟着姑娘你了。”池鳶瞟了他一眼說道:“跟着我作甚?”“學藝。”池鳶掃他一眼,“以你現在的年紀去學武功怕是十年二十年都難成大器。”“即便如此,青枝也要試一試。”池鳶輕嘆一聲,隨他去吧。

    到達客棧時已是夜半時分,因爲宵禁路上也沒見幾個人,池鳶拉着阮青枝的胳膊直上了她的那間廂房,這才翻窗進去,廂房之內便有人出聲:“誰?”出聲的卻是沈黎。他一把翻坐起身,小跑幾步點亮桌上的燭臺瞪眼看着窗臺邊的兩人。

    池鳶摘下幕離輕聲道:“沈黎,是我。”沈黎一見是池鳶頓時喜上眉梢,迎上前問道:“姐姐,你終於回來了,這些時日我們都擔心的不得了。”“嗯,你們這裏沒出什麼亂子吧。”池鳶徑直坐到桌旁,沈黎忙給她倒茶,回道:“若不是琅琊公子攔着,我們都想着出來尋你去,不過後來一想,還好沒給姐姐添亂。”說完還偷瞟着依然站在窗臺邊的阮青枝,只可惜隔着幕離瞧不見臉。

    “阮青枝,過來坐吧。”阮青枝有些侷促的拱手一禮堪堪走過來坐下,沈黎便給他倒好了茶。阮青枝見沈黎正好奇的瞧着他,正準備摘幕離的手微微一頓,猶豫間最終還是摘了下來。沈黎驚訝的看着他的臉,如同一塊被摔裂的美玉,傷痕遍佈觸目驚心。沈黎修養極好他再好奇也沒去問,只是移開目光,不忍心去瞧了。

    一時之間屋子裏的氣氛很是詭異,沈黎是不敢多問,池鳶是懶得說話,而阮青枝則恍恍惚惚,有些魂不守舍。直到窗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沈黎這才如夢初醒道:“姐姐若是累了可去榻上歇息,沈黎來守夜。”池鳶起身望了一眼窗外的天空,厚厚的雲層將月亮都藏起來了,打坐是不行的了只好去牀上睡覺了。沈黎待池鳶睡下後,極小聲的對阮青枝說:“公子你若也困了,我帶你去別處。”阮青枝連連搖頭,指了指桌子,打算就在這將就一晚了。沈黎也隨他罷,找了個凳子坐下依着門看着池鳶的方向出神。

    天亮之後待衆人醒來話舊時,阮青枝便站在最角落裏,撇過臉清冷又孤傲的站着。靈澤好奇想要去瞧他被沈黎一把拉住,並眼神示意他別過去。林硯關切的說道:“恕雁書多嘴,姑娘去了這些時日,多少讓人憂心了些。”“林公子多心了,不過是在別處小住了幾日,甚是快活。”池鳶換回了灰袍,坐到桌前,喫着沈黎剛端進來的早飯。“你們都喫過了?”林硯頷首道:“用過了,聽說姑娘還帶回一人,可介紹一番?”

    池鳶朝着阮青枝招手道:“阮青枝,來用飯,何必拘謹。”林硯對着空氣微微施禮道:“原來是阮公子,小生林硯,字雁書,幸會。”阮青枝疑惑的看着林硯他爲何對着空氣行禮?“幸會,喚我青枝便是。”說完走過來坐到池鳶的對面,還不忘打量着林硯,見他端坐着喝茶倒也沒什麼異樣。沈黎上前施禮道:“我叫沈黎,這是靈澤,阮公子,我可以叫你阮大哥嗎?”阮青枝應聲,“自然可以。”靈澤瞧着阮青枝可怖的臉龐,遲疑了半會纔上去見禮。阮青枝一一回禮,隨後纔開始用飯。飯後,靈澤扯着沈黎鬧着要上街去瞧瞧,來了這麼久一直悶在這客棧裏還沒走出去瞧瞧,沈黎看了看池鳶,見她自顧打坐,便領着靈澤帶着林硯上街去了,“阮大哥,走吧。”阮青枝連連罷手道:“我便不去了,你們去好好玩一玩吧,我還有事和池姑娘說。”“那好,若是你們出去了記得留個字條啊。”沈黎囑咐道,在阮青枝一再保證下這才放心的出了門。

    房間裏又是沉悶的靜,阮青枝長嘆一口氣,看着打坐中的池鳶道:“池姑娘,何時拜師授業?”池鳶睜開眼瞧着他:“心不靜,氣不順,還不是時候。”阮青枝微微蹙眉使得臉上的刀疤更加醜陋了。池鳶盯着他的臉又道:“你這張臉也不是沒有救,塗我給你的藥膏,會讓疤痕顯得淡一些。”阮青枝一愣,伸手輕撫臉頰,雙眸滿含怨恨:“這張臉可是讓我吃盡了苦頭,不必去恢復。”“忘了告訴你我不收徒的”阮青枝一愣,眉染悲涼之意,池鳶又道:“不過,授予一些輕功和基礎內功倒是可以的。”阮青枝這才長出一口氣,“多謝池姑娘。”“凡俗的內功我知道很多種,你要學哪一種?”阮青枝彎腰行禮的動作微微一僵,擡起頭見池鳶一臉正色的問着,看來不是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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