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月集 >第120章 120.傲雪凌霜(七)
    慊溯和銘宗愣住了片刻,突然跪地恭謹的給他行禮:“裴長老。”“多謝裴長老搭救之恩。”男子背手負劍沒有搭理他二人,慊溯銘宗慌忙起身不住的躬身後退走出了他的視線。

    池鳶收劍直看着他問道:“你是誰?”男子纖長的眉微微上揚,他打量着池鳶眉心的桃花印記,那種眼神好似對池鳶十分熟悉。池鳶見他不語又問了一遍,男子終於開口,低沉的聲線聽着卻相當耳熟:“裴瀾,風雨樓的首席長老。”

    池鳶輕聲笑,沒想到眼前之人如此直白,自己問他什麼他就說什麼,倒是爽快人。“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不對……你這張臉我是第一次見,但你的聲音我好像很熟悉。”

    裴瀾漆黑的眼珠子微微下移,他饒有興趣的看着池鳶手中閃閃發光的靈兮劍,嘴裏也不忘回她的話:“池姑娘貴人多忘事,自然不記得我這個小人物。”

    “我見過的人太多了,對你的印象確實不深,也罷,此事暫且不論,既然你是風雨樓的人,我且問你,臨安燈會那次,你們爲何要抓我?”裴瀾眼眸迴轉,他看着池鳶道:“聽說楚家滅門那晚池姑娘曾路過楚宅?”池鳶頷首道:“的確如此。”裴瀾目光灼灼讓人發怵:“那就是了,寧可錯殺,不可放過,風雨樓接手的事情向來如此,我們要抓你本就是遲早之事。”

    池鳶抱劍環胸回頭看了一眼殺手與江湖人纏鬥的場面,淡然一笑:“這麼說上一次並不是偶然事件,那爲何你們後來不派人抓我了?”裴瀾看她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冷漠道:“不知道,這都是上面安排的。”說完他負劍朝池鳶走近了一步,語氣不急不緩的說道:“池姑娘問了我如此多,我也如實回答,那麼接下來該換我向姑娘你提問了吧?”

    池鳶站立不動笑看他:“當然可以。”裴瀾只走了一步,他擡頭越過池鳶的發頂看着後方的亂象發問道:“風雨樓本來並不想追究姑娘的事情,但是這一次,姑娘爲何要橫插一腳,故意阻攔?”池鳶笑容頓住了,她目光漸冷:“你們放火燒殿,我身在其中怎能倖免?你們想一網打盡還不能容許我還手了?”

    裴瀾雙眸顫動,他仔細端看着池鳶的臉,半晌才道:“池姑娘之前是否易了容?”池鳶神色一愣,皺眉看他,裴瀾瞭然道:“便是如此了,姑娘易容之後底下的人分辨不出,不過,依池姑娘你的本事要想出來還是十分容易的,只是不該管蓮花宮這樁閒事,上面有令,凡是和楚憐有關係的人必須肅清。”

    池鳶聽言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們的人要殺我,怎麼?還不許我還手了?我已經殺了不少你們風雨樓的人,那邊斷氣的老頭也是我殺的,如何?是不是氣得想將我就地處決?”裴瀾凝了池鳶一眼,似乎在笑。“池姑娘言重了,我們不想與你這樣的人爲敵,畢竟過於棘手,剛纔之事也可作罷,只要接下來的肅清行動你不要插手阻撓。”

    池鳶垂手將劍插進雪中,挑眉看着裴瀾:“你這是在威脅我了?”裴瀾負劍的手緩緩收回,他擡手舉劍對着月光翻看了一下,隨意道:“池姑娘這樣理解也是可行的。”池鳶冷哼一聲不屑道:“事不宜遲,開打吧。”

    裴瀾站定在原地不動,靜默之中只聞山頂之上盤旋的蒼鷹在長鳴嘶吼,裴瀾突然收劍入鞘,此舉倒讓池鳶迷惑了。“你這是什麼意思?”裴瀾擡眼望着池鳶,好半晌才眨動一次眼睛:“謝離在裏面?”池鳶驚訝的看着他:“你是怎麼知道的?”裴瀾脣角動了動,他看着蓮花宮殿的方向,目光復雜:“池姑娘好運,今日任務失敗,我們要走了。”裴瀾說完提步就走,一邊走還朝着正在撤退的殺手們打着手勢。

    池鳶站在山崖邊目送着那羣黑衣人如潮水一般褪去,她擡頭望着天穹上幾隻零落孤飛的蒼鷹,那陣陣淒厲的嘶鳴聲猶如這雪夜的北風一樣生冷。

    風雨樓的殺手雖然撤走了,但徒留一片悽慘景象。殿前的雪染成了和檐下匾額上的紅綢一樣顏色,空氣裏處處瀰漫着血腥之味,池鳶跨過殘肢斷臂,終於在屍骸成堆的臺階上找到了靠柱休息的寒徽卻,她身旁半蹲着一人,雪色衣衫盡數染紅,聽見腳步聲時,警惕拔劍回頭,見是池鳶臉上表情微微鬆動,隨後一下坐到地上半依着身子靠着牆說話的聲音極爲疲倦:“池姑娘,你沒事?”

    池鳶低頭瞧了一眼灰袍上的血,有她的也有別人的,池鳶搖了搖頭,俯身觀察寒徽卻右肩上的傷口,正要細觀之時,視線余光中忽見一角華貴金絲衣袍漸漸走來。

    池鳶給昏迷的寒徽卻餵了一顆丹藥,隨即收袖起身看着走來的謝離。

    檐下正紅的燈籠隨風放肆晃動,昏紅的光澤暈染了他發上純白的玉冠,玉冠之下,墨色長髮不受控制的亂拂,遮去了他半邊眉眼,卻不掩他嘴角漸漸隱現的笑意,池鳶看着他,只聞他語氣輕柔喜悅喚她:“罄月……”

    許念安擡頭望着謝離,他們似乎認識,對於謝離的到來,他臉上的神情十分驚訝。

    池鳶看謝離良久突然移步去了別處,謝離茫然無措也跟着她亦步亦趨的走着。兩人一前一後走了許久,默默無言中,謝離低頭注視着池鳶被月光投映的身影出神。不知過了多久,池鳶突然停步,她回頭道:“好巧,在這裏遇見到你。”

    謝離忽然覺得喘不上氣來,這氣氛讓他窒息,他從沒想過兩人重逢之時,她對他說的第一句竟是這般客套疏離。“我……不是想不告而別,楚家一事茲事體大,不待多留,罄月,你生氣了?”

    池鳶輕輕的笑了笑,靠坐在檐下的欄杆上,雙腿晃動歪頭看着謝離說:“我爲什麼要生氣?你比我先到蓮花宮,可查出什麼有用的消息來了?”

    謝離看着池鳶的動作細品着她的語氣,似乎琢磨出了她的心思,知她沒有生氣之後心中一定,眉眼含笑說:“出谷之後雜事纏身,不過昨日剛到,楚憐變成這般模樣自然是問不出任何事來,只是沒想到風雨樓的人會對她窮追不捨,追殺至此。”

    “蓮花宮是你們謝家培養的勢力?”謝離走到池鳶近旁依在石柱上,他擡首理了理眉間被風吹亂的額發,“說不上培養,只是歸於麾下,蓮花宮是謝家門下其他小氏族培養的勢力,以謝家的實力親自培養勢力的話,絕不會如蓮花宮這般弱不禁風任人欺凌,這宮主也是老糊塗,如此明目張膽的大辦親事廣發名帖,風雨樓的探子豈會放過這點風聲,今日之劫也是必然的結果。”

    池鳶聽言笑而不語,謝離轉頭看着池鳶染血的灰袍,皺眉問道:“你……可是受傷了?我是不是該早一點出手好,這樣,你也不必受累。”池鳶眨了眨眼睛,跳下欄杆輕挑的說道:“切磋之事怎能叫受累?你該如何行事便按你的計劃來,我衝出去尋人打架是自我找的,不然,我完全可以不管這些閒事,在旁邊看戲就成。”

    謝離彎眉斂眸,池鳶還是那般乖僻的性子,讓人琢磨不透。“嗯,我這次的行動沒有打擾到你吧?”“沒有,我還要感謝你呢,跟三個老頭打就算了,結果後面又冒出一個長老,如此接連打鬥,我都快累死了,方纔我若真和他打起來了,嗯……說不定還真要落於下風呢。”

    謝離看着池鳶歪頭思索的模樣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隨後就遭到池鳶瞪視而來的白眼,他低頭看着兩人漸漸被風吹成一處交疊的衣角,心情極好,便是檐外吹進的穿堂風也不覺得那般冷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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