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月集 >第122章 122.袖卷銀鉤(二)
    崔及洲喝茶的動作一頓,審視的目光再次投來,車檐下金鈴晃動的清脆聲響更襯車內靜謐無聲。池鳶放下茶盞,與他四目相對,又問道:“莫非不是?”

    崔及洲神色淡淡,落盞說道:“的確是四明十二雷,我只是好奇姑娘你爲何會知道?”池鳶輕聲一笑:“我有個朋友很喜歡喝茶,同他一起喝得多了,自然能區分的開這些茶。”

    崔及洲半依在車壁上,搭手託頰擡頭細細打量着池鳶:“姑娘說錯了重點,四明十二雷可是貢茶,除了皇室成員就只有勳貴世家的人才可享用,敢問你這位朋友姓甚名誰?”

    “謝離。”池鳶說完隨手拿起矮桌上的精緻小果子放入嘴裏嚐了一嘗,許是味道不錯,又取了一個,喫完兩個果子之後,見崔及洲沒有反應,茫然轉頭看他,問道:“怎麼?你不認識他?”

    跪在地上的謹心渾身一震,暗中驚疑揣測着池鳶的身份,能認識謝家公子,還能夠經常約着一起喝茶,這可不是一般的朋友關係……那這位姑娘又是什麼來頭?

    崔及洲依舊保持着方纔那個慵懶姿勢靠坐着,唯一變化的是他眼裏的神采,由輕視淡薄轉爲些許興趣:“鼎鼎大名的謝七郎誰人不識,原來姑娘竟是謝公子的朋友。”池鳶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坐在車壁上,漫不經心的問道:“還未請教崔公子的名字?”

    崔及洲觀察着池鳶的肆意之舉默默思量了片刻,端坐起身子微微拱手道:“淮北崔家,崔及洲,池姑娘,有幸相識。”池鳶頷首一笑:“崔公子,有幸相識,也多謝你載我一程。”崔及洲勾起脣角笑得疏離:“正如池姑娘所說,如此微小之事何足掛齒,姑娘既是謝七郎的朋友,也不必對我客氣,說起來謝七郎與我倒是有幾分交情。”

    池鳶也沒和崔及洲繼續客套下去,她目光四顧打量着馬車內的裝飾,百無聊賴間尋了個軟枕靠着頭,仰望着車檐頂上的金絲錦繡山河圖出神,崔及洲端坐在矮桌後不動聲色的打量着池鳶因爲斜躺動作敞開的衣袍下露出的劍鞘和竹笛,正欲尋問之時,驀然之間卻與池鳶望來的視線相對。

    池鳶指着地上還在跪着的謹心問道:“他要一直這樣跪着麼?是不是因爲沒有攔住我,所以你才罰他跪地不起?”崔及洲聞言擡袖示意謹心起身,“他身爲僕從,沒有做好分內之事自然該罰,不過,若是他當真做好了僕從之責,我與池姑娘也不會相識,如此也互相抵消了,方纔一直顧着與姑娘說話,倒是忘了這事,謹心……還不快來答謝池姑娘,若不是經她提醒,你現在還得繼續跪着。”

    謹心聽言立即躬身畢恭畢敬的給池鳶行禮:“謹心多謝池姑娘寬恕。”池鳶微笑側頭看他,從她這個視角看去,剛好能看見謹心臉上不斷變換的臉色,“不用謝,我這算不算是以德報怨?”謹心尷尬的笑着打哈哈:“姑娘您說笑了,還請姑娘忘了之前的不愉快,謹心這就給您磕頭賠罪。”池鳶也沒真想和他計較罷罷手算是事了了。

    也不知路程走了多遠,依稀之間好似聽見車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臨到近了,那馬蹄聲漸漸變緩,又聞一粗狂的男子聲音在車外響起:“公子,事情都辦好了。”崔及洲輕輕翻了一頁書,頭擡都沒擡。

    池鳶起身好奇的透過車幔珠簾往窗外瞧去,不知何時崔家的馬車外跟了一隊護衛。直到這時,崔及洲的視線才終於捨得從書卷上移開,他擡眼望向池鳶扒窗探頭的不雅之舉,思緒疑慮了片刻,瞥眼看向坐於矮凳上的謹心:“到哪了?”謹心垂頭恭敬回道:“公子,前面就是琴川城的城門。”

    池鳶聽言轉身端正了坐姿,又找崔及洲討了一杯茶喝。“池姑娘獨身一人出遊,不怕遇險?”池鳶喝茶的動作一頓,擡袖掀起自己寬廣的衣袍露出神武的靈劍劍鞘給崔及洲看:“崔公子話說反了,別人撞見我纔是遇險。”

    謹心一個沒忍住噗呲笑出了聲,崔及洲瞟了他一眼面色不虞,池鳶這話說的沒錯,遇見她的人的確災難,就例如這擅攔世族馬車之事,普通老百姓唯恐避之不及,哪像她這般膽大,更何況她還是一介女流之輩。“姑娘性情真是幽默風趣,不虧是謝七郎的朋友,姑娘要去何地?我還可再多載你一程。”

    “你之前不是說只載我到下一個城鎮嗎,怎麼這麼快就變卦了?”池鳶直言道,崔及洲擡袖想給池鳶續茶,語氣之中也帶着幾分歉意:“姑娘這是成心要刁難我了,陌路相逢不識來者底細,總會防備一二,如今得知姑娘是謝七郎的朋友,我豈敢有半分怠慢的道理。”池鳶嘴角含笑將茶盞推送過去,這是表示已經接受他的賠罪了,“原來謝離的面子如此好用,那我應該早點和崔公子你說明白的。”

    崔及洲淡淡一笑,挽袖捧茶:“姑娘還沒說要去何地?”“我就在前面下車,不多打擾了。”崔及洲眸光一動,正欲說話之時忽覺車身一晃,又陡然而止。

    謹心挑開車前的車幔望了一眼,驚詫道:“公子,城門處堵了不少車馬,咦,那旗幟好像是齊家的!”說着便將車前的珠簾帷幔掛起,好讓崔及洲看個清楚。

    視線之內乍然入眼的是一面金絲錦繡的大旗,其上繪着九條形態各異顏色鮮豔的鯉魚,錯眼望去,那面旗幟上的鯉魚隨着北風劇烈浮動,遠遠望去好似活過來一般。齊家的車馬整整齊齊的停駐在城門前,幾個舉着鯉魚旗的護衛正指揮調度着城門的看守盤查着過往的車馬。

    謹心跳下車去到齊家的車隊前跟一個護衛交談,隨後便一路小跑着回來給崔及洲彙報情況:“公子,都是齊家二公子的車隊,說是走丟了一名婢女,齊二公子正堵着城中各個出口尋人呢。”崔及洲眉頭輕蹙:“齊嶼身在何處?”“他們說齊二公子現如今正在城中的紅香閣裏喫酒,您……要去見一見嗎?”

    崔及洲嘴角掛着一絲似有若無的笑:“不用了,直接進城,尋個僻靜之處歇息。”“是,公子。”

    池鳶原本以爲城門口擁堵了那麼多車馬,按常理一輛輛盤查過去輪到他們的時候至少也得一刻鐘之後,然而直到崔家馬車靠近之時,那些守衛便自覺地搬開柵欄恭請他們進去,這狗腿的一幕直讓池鳶不住感慨世家貴族和平頭老百姓之間偌大的差距。

    進城之後崔家的馬車停在一家門樓氣派的客棧前,車還沒停穩池鳶就迫不及待的要下車,崔及洲出言挽留:“池姑娘,不如隨我進去喫一盞茶再走?”池鳶揮手謝絕,“多謝崔公子好意,這茶我可吃了兩盞了,不是很渴。”說着就開始收拾行裝下車。崔及洲面色有些忍俊不禁:“呵……姑娘執意要走,我也不好強留了,謹心,去送送池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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