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月集 >第144章 144.月影寒霜(一)
    林硯初見到池鳶着實露出了驚訝之色,但那驚訝的神色很快退去恢復了沉靜,一雙眼眸黑沉如水波瀾不起:“是我,但……池姑娘不是已經知道我並非真正的林硯嗎?”

    池鳶站起身,將樹幹上的劍□□放在手裏把玩,“真正的林硯……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已經是假扮的林硯吧?”池鳶說完就將手裏的劍遞給林硯,林硯微笑着接過,“池姑娘猜的沒錯。”

    池鳶轉過臉,懶得去看他那張假臉,“哼,我又不認識真正的林硯,是真是假於我何干。”林硯微笑的回道:“是,池姑娘的確不認識林硯,但是,我假扮成他,卻是有意接近姑娘你。”

    “哦,願聞其詳?”池鳶順着樹幹坐了下來,搖晃着雙腿,看似隨意,餘光卻注意着林硯的一舉一動。

    林硯依然身姿筆挺站立,他收劍入鞘,緩緩道:“自姑娘你救了秋氏雙璧那一次起,上頭就安排了我來監視姑娘的動向,查清楚姑娘的來歷,以及神祕莫測的笛曲。”

    “哦,那你查清楚了嗎?”

    “未曾,但跟了姑娘一路,或有猜測。”

    “猜測……哼,那就是還沒查清楚咯,你任務沒完成,上頭不會處罰你?”

    林硯垂眸看着池鳶的發頂,脣角微微牽起:“看來池姑娘是察覺到我的身份了?”

    “哼,不就是風雨樓的刺客嘛,你假扮成林硯一路跟在我身邊,只怕不止監視這一件事吧?你真正的目的一直很明確,什麼誤食夢離果,什麼客棧小二說的南潯求醫,根本就是你一手安排好的,爲的就是讓我去南潯,藉着求醫的幌子混進七族盛會刺殺秋如山,可這般說來,你又爲何不自己去南潯求醫,非要拉着我一起去?”

    林硯動了動身,卻是離池鳶站遠了一步:“七族盛會,外人清場,池姑娘你與秋家雙璧關係如此之好,若以客人的身份留下,雲家人自不會驅趕,好在,姑娘你的確留了下來,如此倒也省了我很多事。”

    “如果當初我不曾留下呢?”

    “呵呵,我跟了姑娘你一路,姑娘是何脾性,我已摸清大概,就算姑娘不想留下來,我自有其他辦法,會讓姑娘心甘情願的留下來。”

    “哦?這般自信?林硯,你和琅琊到底是何關係?”

    林硯掩脣輕咳一聲:“這個恕我不能回答姑娘,還有……池姑娘不是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嗎,莫非你還未察覺到我是誰?”

    池鳶站起身,一眼不眨地盯着林硯:“風雨樓,沒錯啊,你是誰?你告訴過我你的名字?”林硯剛要說話,就被池鳶搶了先,“別說話,讓我想想……你對我說過你的名字,而且我又覺得你的聲音特別耳熟,啊!我想起來了,是蓮花宮那次!你是裴瀾對不對?”

    裴瀾似笑非笑的頷首,黑沉的眸色漸漸泛起一絲波瀾,“我就說了,池姑娘貴人多忘事,都說得這般明顯了,姑娘竟是還未猜到。”

    池鳶恍然大悟,難怪如此,難怪覺得他聲音耳熟,可不耳熟嘛,都在一起相處了幾個月竟未察覺到……池鳶懊惱的砸了幾下樹幹,遂又回身嘲諷裴瀾:“你這傢伙,裝個瞎子倒是裝得有模有樣,還假惺惺地要去臨安退親,我要帶你去尋醫,你倒是會做戲,一再推拒激起我的好強心,還好,後來我感覺不太對,沒再搭理你這瞎子,不然還不知道被你這傢伙騙多久呢。”

    裴瀾微微拱手,卻是在給她賠罪:“我不是有意的,一切都是奉令行事,還望池姑娘海涵,如今向姑娘坦白一切,還請恕罪則個。”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放在池鳶這也同樣受用,她的確想教訓裴瀾,卻又在心裏掂量了幾番,他們倆旗鼓相當的對手,沒必要打,打了又耗費元氣,沒什麼好處,還是從別的地方找他不痛快吧……“那真正的林硯呢?你頂替了他的身份,那真正林硯去哪了?”

    “死了,誤食夢離果,只有死路一條。”裴瀾雲淡風輕的回道,區區一條人命對於殺手而言無足輕重。

    “你是不是認識他,不僅知道他定過親,還知道他的家底來頭,不然也不能裝的那般像。”

    裴瀾眸光半垂,冷漠的神色中露出幾分讚許之色:“池姑娘很敏銳,正如你所言,我的確認識林硯,說起來也不過是一場巧遇,林硯人很好沒有心機,就算是素不相識的人也能談笑自如,不過隨意幾句話就能將他的家底套出來,只是很可惜,那日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喫過了夢離果,他還同我說,從來沒有喫過這般甜美的果子,經他描述果子的模樣,我便知道他離死不遠了,之後,我便想着假借他的身份來接近姑娘,畢竟一個書生,還是一個眼盲的書生,想必誰都不會太在意,太防備吧?”

    池鳶聽完之後神色略微複雜,她以爲真正的林硯還活着,卻不想是真的吃了夢離果死了,而那個假扮他的裴瀾還藉着這件事裝瞎博得同情……當真可惡。“是,誰都沒想到一個武功高強的殺手會假扮成眼瞎的書生,裴公子可真是厲害,池鳶佩服!”

    裴瀾知道池鳶在嘲諷他,他也不在意,嘴角微微笑着,眼裏卻沒流露出一絲笑意。

    “既然裴公子的目的已達成,現如今,卻爲何還要頂着他人身份出來招搖?”

    “這件事與你無關,我勸姑娘還是不要隨便打聽爲好。”裴瀾施然拂袖,輕輕一躍而下,落到樹底擡步就走。池鳶見他不答,耍賴似的跟了上去,“你不說,好呀,那我就一直跟着你,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想做什麼!”

    裴瀾步伐頓止,轉身看着池鳶,四目相對之下,他默默考量了一番,既已勾起池鳶的好奇心,若不告訴她,自己怕無安寧之日,也無法專心辦事……思來想去,裴瀾最終無奈妥協,他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遞給池鳶。

    池鳶接過信箋打開細看了一遍,這居然是林硯他娘寫給他的信,信的內容沒什麼好說的,只是落款處的印章有些特別,細細觀着,好像是南宮茹三個字,應該是林硯他孃的名字。

    池鳶看完之後將信還給裴瀾,還不忘陰陽怪氣一句:“人都死了,你還揣着人家遺物不放,難道你又從這封信裏看出了玄機?”

    裴瀾接過信箋小心收好,“池姑娘聰慧,這封信裏就是有玄機。”

    “南宮茹?”池鳶想來想去,只覺得這個名字有門道。

    “武學世家南宮,江湖上誰人不知曉,只是,近些年有些衰落了,池姑娘沒聽說也很正常。”

    池鳶還是不解:“所以呢?你莫不是又想頂着他人身份來一場登門認親之事吧?”

    裴瀾淡然一笑,沒再說話像是默認了,他轉身往回走,池鳶也差不多明白了裴瀾的意圖,一路跟在後頭踩着他的影子前行。

    行至半路,裴瀾突然回頭道:“池姑娘,事情原委我已向你和盤托出,你,爲何還要跟着我?”

    池鳶退後了半步,作攤手無辜狀:“什麼叫我跟着你,我也要回客棧好不好,哎呀,差點忘了,我們就是住一個客棧的,順路而已,別大驚小怪。”

    裴瀾眸色一沉,許是戴着面具的緣故,很難從他臉上看出特別明顯的表情。“原來池姑娘卻是跟了我的一路,如此說來,方纔那位毛賊說不定就着衝着池姑娘你去的。”

    池鳶哼哼幾聲,不懷好意的打量着裴瀾那張假皮道:“憑什麼是我,你不也一樣長得遭人惦記嗎?採花賊可是男女通喫的,我就見過一位好男色的,你還認識!”

    裴瀾別開臉,掩脣輕咳幾聲,他知道池鳶說的是誰,那個人……自南潯一別之後,就沒在他面前提起過池鳶,他似乎變了,像是回到了從前,處處沾花惹草,喝酒買醉,早知如此,當初也不應該點醒他,若心中惦記之人能使他變得更好,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池姑娘,夜深了,早點回去歇息吧。”裴瀾拱手一禮卻是要告辭了。

    池鳶忙攔住他,笑着道:“別啊,離客棧還遠着呢,裴瀾,你什麼時候去南宮家,也帶着我一起唄。”

    裴瀾沒有說話,就那般看着池鳶,眼神裏透着一股肅殺的冷意,可池鳶一點也不怵,直道:“別以爲你假惺惺的幾句道歉,我就能原諒你之前騙我的過錯,這次竟然讓我撞見你,也活該你倒黴吧,反正不管你動手也罷還是不動手,我都要去,你自己看着辦!”

    裴瀾靜默了會,他的右手不自覺的放到了劍柄上,但始終沒有□□,良久之後,他無聲的嘆了口氣,“行,明日卯時初,客棧門外,我等你半柱香的時間。”

    “行,夠爽快,放心,你一人去認親,我就跟在暗處,保證不添麻煩。”

    “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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