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月集 >第166章 166.清酒滿杯(八)
    將酒醉的流光君交給兩位劍侍之後,池鳶便乘船離開了厥山別苑,剛至寒山渡口,便見岸邊停靠了好幾艘氣派奢華的畫舫,婢女奴僕正簇擁着衣着鮮麗的少爺小姐們下船,其中似乎還有幾個眼熟的面孔,這羣人下了船之後沒有馬上走,前後奴僕數十,其他世家小姐也不計其數,如此多的人擁堵在渡口,將那道狹窄的棧橋堵得水泄不通。

    “知希妹妹,你來了。”“芙姐姐,葵妹妹……”“呵呵,許久未見,知希妹妹近來可好?”

    池鳶乘坐的畫舫靠岸之時,幾位世家小姐無意間回頭瞧了一眼,目光瞬亮:“姐妹們,快瞧,是厥山別苑的船!”王知希聞聲回頭望去:“厥山別苑?那裏是何處?”“知希妹妹連這個都不知道嗎?這厥山別苑是流光君出遊暫住的居所,你快看,那船身上還刻着郗家的孔雀圖案呢,今日這船開動了,那是不是就說明流光君也來到姑蘇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沸騰了,聚在渡口棧橋邊的世家少爺小姐全都回頭往畫舫上瞧去,還好池鳶此刻不在甲板上,要是被這麼一羣追尋流光君的狂熱少女們瞧見,那麻煩可就大了。

    “姑娘,到岸了,您不下船嗎?”婢女挑簾進來,躬身向站在窗邊的池鳶福身行禮。

    池鳶望着船下那羣人,突然憶起流光君的話,王安那小子追着她來了,說不準這幾日就到了,還有齊嶼,之前曾在江上見過他的船,或許他已經到了姑蘇,然後王安……緊接而來,這二人狼狽爲奸聯合在一處肯定不會有好事,再且王知希也來了,自己與她之間還有仇怨,眼下不宜太早露面,先隱藏起來看看他們如何出手再說。

    “城西渡口就這一處?”

    “是的姑娘,您若不喜歡這處,奴便去喚人將船開往別處渡口。”“吩咐下去,將船駛離渡口,一直往西郊緩行,等到了地方,我自會下船。”“是。”

    畫舫離去,遠離了是非之地,池鳶才從屋內走上甲板,這時,那婢女又回來了,躬身遞上一頂帷帽:“姑娘低調,想避人耳目就戴上這個吧。”

    池鳶接過帷帽瞥了她一眼,哼……流光君的婢女都這般聰明伶俐,還沒說就知道怎麼做了,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船至西郊,岸邊是一片茂密的樹林,池鳶墊腳站在欄杆上,極目眺望,差不多了,此處密林離聽風巷最近,想罷,她便稍稍提氣,迎着湖風一躍而起,飛身數丈遠後到得岸上,接着踏葉飛花飄然離去。

    回到小院,池鳶心絃才慢慢放鬆下了,凝神一探,院內一派祥和寧靜,守家的薄薰也正待在前院的涼亭中等着她。“主人,您怎麼提早回來了,我還以爲要等您到晚上呢!”薄薰“嗖”的一聲貼地飛竄落到池鳶身前,眷戀地將花苞頭埋進她的懷中:“咦……主人您又喝酒了,這味道真是嗆鼻……”薄薰貼着池鳶的衣服嗅聞了一陣又道:“咦,這味道好像是昨夜那位美男子身上的。”

    池鳶推開薄薰輕聲笑道:“你還知道美男子?”薄薰纏枝繞上池鳶手腕,“那是當然,凡人有愛美之心,我們這些做植物的當然也有,昨夜那位……可真是生得美,並且待在他身邊我都不敢隨意說話……像是有什麼無形的氣場在……感覺奇怪的很。”

    “他是人人敬仰的流光君,身上帶點特殊氣場也屬正常。”

    入了屋內,池鳶慵懶的躺在牀榻上長舒了一口氣,“我不在,這院子沒人來訪吧?”薄薰也學着池鳶的姿勢躺在牀側,“嗯,沒呢,一個人都沒有,主人,您吩咐我留下是爲了什麼呀?”池鳶摘掉髮間的珠釵隨意扔到地上,“還記得那個來歷不明的盒子嗎,去把它拿過來。”“好的,主人。”

    池鳶坐起身斜靠在牀柱邊,認真打量着薄薰捧着的木盒,之前隨意掃了幾眼未曾在意其上的花紋,現在細細觀之,這牡丹圖案可不正是秋家的家徽……秋玉彥給她送東西,爲何要這般悄悄的,並且他是如何得知自己的住處?

    “主人,您不打開瞧一瞧?”薄薰生出幾根細小的枝椏貼着木盒纏繞試探,“主人,這木盒不重,味道也好聞,像是絕品的白玉牡丹香氣,我猜裏面肯定是衣服首飾!”

    池鳶猶疑不定,伸手之時,流光君那句無情無義之言猶然在耳,她乍然收回手,突然失了打開盒子的勇氣,自南潯一別,她就再也沒見過秋玉彥,而他也未曾捎來隻字片語,就如同當初鏡湖一別之後,杳無音信……自己不告而別,他是不是生氣了?

    沉默了半響,池鳶終於鼓起勇氣打開了木盒,撲鼻的花香溢滿心懷,還未來得及體會,就隨着窗外的微風散去,柔滑的白緞之間置放着一支紫玉簪,其色幽深似靛藍,簪尾雕刻着一朵盛開的鳶尾花,青藍紫玉在白緞上十分搶眼,潤澤的玉面流光溢彩,此物一看便知價值連城。

    “哇,主人,這玉簪可真好看……”薄薰輕觸玉簪訝異道:“這般純透的紫玉是儲藏靈氣的上好之物,此間凡界已經不多見了,主人,這是誰送的,如此手筆可真是闊綽!”

    池鳶怔然失語,秋玉彥曾贈與她一支金簪,未想被婢女私藏了去,此事她沒在意,更不想要什麼金簪,而他卻一直惦記着此事,補送了一支,與金簪相比,這枚紫玉簪的份量未免過於沉重了,本就是她無情無心在先,而他卻不計前嫌,一如既往的對她好,昨日是上元節,她曾在攬月樓附近走動過,所以這才被他知曉了具體去處吧。

    “主人,您怎麼了?”見池鳶一直盯着玉簪沉思,半句話都不說,那模樣看着憂心忡忡,薄薰擔憂極了。

    “沒事……這是一位朋友送的,確實是上好的靈器,他……真的有心了。”池鳶拿起紫玉簪,碰到白緞時感覺下面還藏着什麼,翻開一看原來是一封信。

    “池鳶,展信悅顏,匆匆一別,未能再見,終存遺憾,心間縱有千言,落筆之時卻不知從何說起,千里山河,廟堂江湖,紛亂不休,願卿萬事珍重,來時再見之刻,故人如昨心意不變,琴石書。”

    池鳶緩緩合上信箋,滿滿的愧疚涌上心頭,琴石在她心中還是佔據了一席之地,儘管她如何裝作無心,當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心還是有一絲絲的觸動,來此人界半年之久,讓無情無心的她或多或少還是沾染了那麼一絲凡人的情感,即使她從來不願去想,不願去承認,只認大道,秉持本心不移,但是……滾滾紅塵中,誰都不能獨善其身,翩然逍遙。

    本來飲了幾杯千日醉池鳶是感覺乏力睏倦的,但現在她卻睡意全無,看着手中的玉簪,池鳶猶豫了一會,最終將玉簪收於木盒中,尋了一塊淡青色的輕綃將臉蒙上,帶着薄薰出門去了攬月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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