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會這樣?
盛檸樾強忍着痛找了紅花油出來,暈開藥油不斷揉着腰部,心中蕩起一陣酸楚。
他有點不想留下來了,他有點怕,怕萬一哪一天,顧司塵會告訴他,自己並不愛他。
盛檸樾失魂落魄下了樓,正撞上秦管家擔憂的表情,老管家扶着他坐下,安慰道:“少夫人,你受委屈了。”
盛檸樾緊閉着脣角,不只委屈,還丟了人。
想到自己剛剛被人無情推開的樣子,他就想找只殼子把自己藏起來,好狼狽啊。
“我認識的他,明明不是這樣的。”盛檸樾還是想要吐吐苦水,他總存着一絲僥倖,認爲可以在秦管家身上得到些答案。
秦管家想了想,走去庫房翻找一陣,沒多久,就捧着一摞照片回來了。
照片上落了厚厚的灰,顯然是有些年頭了,但不知爲何,沒有人去擦拭這些照片。
“少夫人,給你看看少爺小時候的樣子吧?”秦管家想轉移盛檸樾的注意力,把那些照片擺出來,一一攤在桌面上。
盛檸樾的壞情緒收起一些,趴在桌上看那些照片,大多都是顧司塵幾歲時候的單人照,有幾張,似乎還是過生日時的。
“怎麼沒有和家人的合影呀?”他擡起頭問秦管家,順便用手指去戳顧司塵的小臉。
小顧司塵表情嚴肅,每一張都沒在看鏡頭,而是發着呆,不知在想什麼。
秦管家乾笑一聲,爲難的說道:“老爺和夫人都太忙了,沒什麼時間配少爺照相。”
盛檸樾沒多想,輕輕的“哦”了一聲,看了一會兒又問:“我看這幾張生日照裏,怎麼都沒有蛋糕呢?過生日不是應該喫蛋糕嗎?”
秦管家聽了臉色劇變,他坐下來,心有餘悸地看着盛檸樾,幾乎是囑咐般的說道:“少夫人,您可千萬別在少爺面前提蛋糕這兩個字,您要記得,千萬別提。”
“爲什麼?”
“……這件事還是等以後再說吧。”
盛檸樾詫異地多看了秦管家幾眼,知道對方不願講,也識趣的沒在多問下去。
無論怎麼說,看過顧司塵的照片之後,他心情平靜多了,隱約間,他微微能感知,顧司塵的童年過的應該不太好。
雖然他過的也不怎麼樣,可大多數時間裏,老院長還是挺護着他的。
“少夫人。”秦管家猶豫再三,收起照片的同時,繼續道:“雖然我知道說這個很自私,但我老頭子還是懇請……懇請您能多包容少爺一下,謝謝了……”
秦管家說完,竟對着盛檸樾鞠了個躬。
盛檸樾嚇得馬上站起身,扶住他不住地點頭,“您放心,我會包容他的,您別這樣子……”
·
窗外一片寧靜,通亮的拳館中,男人的汗水淋漓,隨着揮動的手臂不斷滴落下來。
顧司塵本想去酒吧待一會,可想到剛剛那種從未有過的失控反應,想到盛檸樾抱着他輕聲軟語地說話,他就靜不下心來。
顧司塵揮拳的力度極大,沙袋被一下下擊中,臂彎的力度牽動着肩頭的傷口,癒合的皮肉很快就被重新撕扯開來。
顧司塵終於清醒了一點。
唯有疼痛,才能使他時刻保持清醒。
這家拳館是他的私人領地,平時很少對外開放,而別人也都不知道幕後的老闆是他。
顧司塵打夠了,坐下來喝了口水,一雙黑眸黯淡無光,與平時對着盛檸樾故作出來的笑意不同,或者,這纔是他原本最真實的樣子。
陰沉、頹廢,彷彿一頭躲在幽暗森林中的狼。
你在煩躁些什麼?
顧司塵,這原本不就是你的計劃麼……
男人按了按眉心,頭深埋進雙膝,肩上的鮮血還在流,滲透進軟墊中,漫成一片,像經歷過廝殺之後的戰場城牆,綻放出觸目驚心的紅。
·
盛檸樾這幾日總想開口找顧司塵說話,自打上次對方推開他之後,再回來時,人就一言都不發了。
他們每天都躺在一張牀上,可顧司塵總是背對着他,離他很遠,盛檸樾挪過來一點,那人就又躲開一點。
盛檸樾答應陸建尤要好好愛他,也答應秦管家要多多包容他。
男孩拿着平板電腦,默默挪到顧司塵對面,坐下來,一邊塗塗抹抹,一邊偷看他。
顧司塵原本在擺弄手機,在接連幾次碰上盛檸樾的目光後,終於挑着眉看向了他。
盛檸樾被抓包,放下平板,伸出一隻手猶猶豫豫地拉住顧司塵。
男孩的手太小了,落在顧司塵的掌心裏顯得更小,他朝着對方掌心勾了勾,待看到顧司塵微微蜷了下指尖,才哈哈笑了起來。
“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他有點討好地說了一句,音調軟軟的,很好聽。
顧司塵閉了閉眼,“我沒有。”
盛檸樾見顧司塵終於肯理他,微笑地站起身,快速跑進廚房端出一疊爆米花,獻寶似的放在桌上,“秦叔教我做的爆米花,你要嚐嚐嗎?”
顧司塵盯着那顆顆渾圓的爆米花,微微眨了下眼,拿起一顆放進口中,然後又吐掉了,“甜。”
“那我重新做一碟來,你等我。”盛檸樾心花怒放的起身又跑回廚房,激動地手忙腳亂。
這還是顧司塵第一次肯喫他做的東西,真好。
以後,會更好的。
沒多久,盛檸樾又端出來一盤,新鮮熱乎,還冒着陣陣熱氣,這一次他少放了些糖,甜度降低了不少。
“你嚐嚐這個,要是不滿意,我、我再去重做。”盛檸樾小聲說着,眉眼間帶着一絲卑微和懇切。
他只想好好地跟顧司塵在一起,不想他們之間有任何矛盾。
顧司塵眼簾微動,像是漫不經心的問了句,“做幾次都行?”
盛檸樾“啊”了一聲,堅定地點點頭,重複道:“做幾次都行,只要你愛喫。”
顧司塵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拿起一顆,放入口中又吐掉,“甜。”
反覆幾次,盛檸樾忙出了一頭大汗。
好在做爆米花的過程並不繁瑣,也用不了多少時間,他觀察着顧司塵的表情,又做了一碟端上來,這一次,對方似乎是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