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臉上的白色面具脫落。
果然露出一張年輕得過分的臉，但其上已經佈滿黑色的蛛網狀血管紋路，雙眼上翻，口吐白沫，模樣猙獰可怖。
一時之間。
玩家們還以爲自己穿越到驅魔電影裏，這少年的症狀和那些被惡魔附身的人完全沒有任何區別。
好在，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多久。
很快少年抽搐的症狀就逐漸消失。
臉上的黑色血管紋路也慢慢消退。
“沙沙……”
細密的黑色鱗片在少年的脖頸上生長出來。
他睜開眼睛，本來灰色的眸子裏閃過一抹紅芒，仔細一看睜開的居然是一雙赤色的豎瞳。
“真不錯。”
紅衣主教看着少年的眼睛嘖嘖稱奇。
“你是第一次接受儀式吧？”
“是的，大人……”
少年點了點頭。
疼痛的感覺還尚未消失，現在他連動一動手指都覺得費勁，不過看主教的神情，顯然他已經轉化成功了，這讓他蒼白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微笑。
他沒有辜負主教大人的期望！
“很好，你跟龍女的血液非常適配，按照以往的經驗，你將會成爲一名特殊的聖殿騎士。”
紅衣主教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目露欣賞。
一次就轉化成功的聖殿騎士一般都會得到那位大人的大力栽培，所以哪怕將這些人的生命視爲螻蟻，他依然要在面子上做足。
“好了，你去一邊休息吧，我還要繼續主持儀式。”
那少年聞言掙扎着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朝着紅衣主教鞠躬，隨後才順從得來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
主教大人賜予他強大的力量。
這種恩惠對他來說如同再造。
至於這種力量來自哪裏，誰又會在乎呢？
他只要能報仇就夠了。
儀式繼續進行，摸魚混本真君已經沒眼看了，他輕輕拉了拉普拉提爾的衣角，問道：“大人，剛剛聽主教說到什麼龍女，我比較好奇……您也知道，我們以前很窮，沒見過什麼世面，啥都不懂……”
普拉提爾露出一個理解的表情。
鄉巴佬嘛。
誰不是從這個階段過來的？
剛剛加入破冬組織的時候他也是一臉懵逼。
他非常耐心地跟摸魚混本真君解釋道：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這龍女是組織最近弄來的一名亞人，爲什麼叫她龍女呢？因爲這亞人在觀想黑龍之後，覺醒了能力，本身就能化作一頭黑龍～”
“那麼厲害！？”摸魚混本真君假裝震驚。
“那是，”普拉提爾砸吧砸吧嘴，“所以說啊，亞人就是一羣怪物，不瞭解的時候我們都覺得亞人羸弱，直到加入破冬組織才知道原來亞人覺醒之後能力那麼強悍……這些亞人就是人類的心腹大患，偏偏那位凜冬王還如此偏袒亞人，他不是人類的叛徒是什麼？”
“確實，您說的對。”
摸魚混本真君豎起一個大拇指。
又等了半小時，儀式終於結束。
百來個人裏，死了二十多個，剩下的人中也僅僅只有五個人轉化成功。
不得不說這個轉化率還是非常低的。
而且還有那麼高的死亡率。
摸魚混本真君無法理解。
爲什麼在這樣的前提下，這些帶着面具不知道從哪招來的年輕人還是對轉化儀式趨之若鶩。
難道力量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嗎？
那少年已經休息好了。
他的手變成了類似於龍爪的結構，正玩得不亦樂乎。
“你好。”摸魚混本真君打了個招呼。
少年擡起頭來看着陌生的玩家，愣了愣，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這溫暖的笑容讓摸魚很意外。
他還以爲對方會非常警惕或者不耐煩。
“倒是沒什麼大事……”
摸魚組織了一下語言，旁敲側擊地問：“我看你剛剛叫那麼大聲，儀式過程肯定很痛苦吧……那麼痛苦的儀式，你是怎麼做到面不改色繼續堅持的？”
少年聞言抿着嘴脣。
垂下的眼瞼裏瀰漫着陰霾。
“因爲仇恨。”他說。
“仇恨？”
“是的，”少年點了點頭，“凜冬王殺死了我的父親，雖然他豁免了我們這些子嗣，可是牆倒衆人推，失去了貴族的身份，我的母親，我的妹妹，都在之後的旅途中相繼遇難，得勢的貴族對我們極盡凌辱，母親和妹妹被賣進娼館，我因爲模樣俊俏，再加上剛好那位貴族有特殊癖好，這才情況稍微好一點，但是你應該明白，即便如此我的生活也比那些主人家養的狗好不到哪裏去……”
少年的聲音越發低沉。
摸魚混本真君擡頭，見他已經眼角落淚。
“你說，這樣的仇恨，難道不足以我去忍受痛苦嗎？我的母親，我的妹妹在娼館裏受到的痛苦和羞辱豈止是我現在的十倍？”
摸魚混本真君張了張嘴，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勝者王，敗者寇。
凜冬王沒有將這些權貴的子嗣趕盡殺絕是一種仁慈。
但是他也沒有幫助這些落魄貴族站穩腳跟的義務。
那是聖母，凜冬王從來就不是一個聖母屬性的人。
然而，這位少年想要復仇倒也說得過去，歸根結底還是因爲凜冬王進攻龍火城，顛覆了整個科隆帝國。
摸魚混本真君心裏有一點點同情眼前這個少年。
並不是同情這個少年的遭遇。
世間比他慘的人太多了。
就說那些在科隆帝國統治下的平民。
家庭和睦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奢望。
可是即便如此。
每天還是有大量的奴隸主四處搜刮奴隸。
或用金錢誘惑，或用武力威脅。
摸魚混本真君同情少年的是，這個家破人亡的貴族子嗣受盡屈辱之後，最終還是成爲別人手中的一把刀，一枚稍微漂亮一點的棋子。
棋子的命運已經註定，要麼被喫掉，要麼，當棋盤掀翻的時候，猶如垃圾一般跌落到塵埃之中。
不做人事一直跟在摸魚混本真君的身邊。
所以剛剛一番對話，希維也聽見了。
關於少年的一番仇恨論他只報以冷笑並且繼續用力揮動鋤頭，讓鋤頭開鑿果園的每一個角落，使土壤和鋤頭的每一寸都充分接觸。
很多人就是這樣。
當遭遇磨難的時候，只會抱怨環境的惡劣，卻沒有看到自己的廢物。
但凡這個少年從小接受騎士訓練，而不是在父親的餘蔭下作一名紈絝子弟，當災難來臨的時候，他就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妹妹和母親。
思慮翻滾之間。
希維也沒顧得上其他，連若伊已經翻起白眼都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