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楠站在講臺上說話，聲音還挺大，想不聽到都不行。
要是祝楠過來問她眼不眼紅？趙詠珊會回答，這沒什麼好眼紅的。
人各有志，不盡相同。
趙詠珊若是想出名，去外面隨便提一下楚千嶼的名字，立即就會引來無數趨之若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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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會捧着錢捧着名氣並帶着笑臉屈膝在趙詠珊面前，乞求她的青睞。
而她自然也十分清楚，天底下沒有白喫的午餐，想要得到些什麼，必定要付出某些東西。
再說，一時得到的鮮花與掌聲，最後都會成爲來日方長後的猛虎。
趙詠珊從小被父母精心培養，這樣淺薄的道理，她明白透徹。
老師常說，畫者，貴在專，精也，不在名。
她信之，行之。
畫者的職業道路，唯有勞其筋骨，砥礪而行。
技藝的磨鍊需終生持之以恆，哪裏是隻餘今朝。
兩人走出教學樓後，楊箐先是前前後後環顧一圈後，見周圍沒有認識的同學在，這才和趙詠珊說起祝楠剛纔提及的事情。
“哎，趙詠珊，你說祝楠的畫怎麼會在不死鳥展覽啊？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貓膩？比如，和她那個電話裏的男朋友有關？”
楊箐是一萬個想不通，她們寢室裏面，專業能力最強、最受任課老師喜歡的人，一直都是趙詠珊，其次是顧嘉怡。
對於祝楠的作品能夠在不死鳥畫廊展覽一事，楊箐有些不高興。
她的這份不高興的情緒不僅僅只是因爲祝楠提前一步走在她們前面，更多的是因爲不死鳥畫廊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實在是太高了。
而祝楠的能力水準她比誰都清楚，所以她實在是無法相信她心目當中的藝術殿堂竟然會收祝楠的畫。這個確定事實讓她很受打擊。
楊箐耷拉着眼皮，無精打采。
迎面而來的風拂亂趙詠珊的額間的碎髮，有些擋視線。
她往耳側攏去，視線落在前方，不在意道：“祝楠的專業能力和審美挺好的啊。”
國美大學作爲國內數一數二的美術學校，能考入進來的學生定然都是有幾把刷子在的。
祝楠的畫被畫廊選中了，自然有她的道理擺在那。
不論她是以實力取勝，還是攜有裙帶關係，這些都是祝楠自己的本事，旁人或可指摘，但也僅限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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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畫廊是私人美術產業，並不是官方評比機構，帶有私人傾向再正常不過了。
楊箐見趙詠珊對這事一點都不在意，眼皮一擡，精氣神頓時又回來了。
她好奇問道：“你就不擔心她彎道超車嗎？”
趙詠珊聞言，這才轉眸看向楊箐，目光清亮從容，她緩緩道：“你最近好像有些急躁，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楊箐微怔，迅速移開視線，大笑了幾聲，聲音有些急促，像是在掩飾什麼：“哈哈，我有什麼事啊，你想多了。”
她邊說邊擺手，動作有些不自然，臉上的笑意也有些牽強。
趙詠珊定定看了她一眼後，回眸看向前方，沒說話。
兩人安靜地走在學校小道上，周身十分安靜。
楊箐垂着眸，雙手抱着課本，指骨處隱隱浮現青白色。
半晌，她咬脣，聲音低沉：“我媽前段時間給我打電話，說家裏生意不好，可能沒法按時給我打生活費，她讓我節約用錢，最好去外面找個兼職乾乾，打打工，勤工儉學。”
她眼裏帶上了真切的笑意，問道：“那你呢，你的難事是什麼？”
趙詠珊思考片刻後，認真回答道：“如何與本心相處。”
楊箐嗤笑，不以爲意：“你這話到有些哲學況味了。”
趙詠珊笑笑，沒解釋。
如何與本心相處，確實是她人生路上最大的難事。
楊箐雖不認同趙詠珊說的話，心情倒是鬆快許多，不復剛纔低沉。
兩人喫完飯後回到寢室休息，沒多久祝楠也回來了。
一進寢室門，便未語先笑，心情很好的樣子。
笑夠後，祝楠瞥了眼趙詠珊，帶了點炫耀的意味說：“趙詠珊，你都參加過好幾回院裏的展覽了，怎麼不把作品送到畫廊去試試呢，院裏的老教授不經常誇你嘛，說你有靈氣。要不我給你牽個線，讓你和不死鳥那邊的老闆見個面，說不定你的作品也能夠得到她的青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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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品這個東西，在某個層面上說，技法不是最重要的，名氣纔是滋養它的唯一土壤。
畢竟這個世界上，懂得欣賞畫作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不過是指鹿爲馬之輩，喜歡人云亦云，還喜歡跟風。
等到她名氣打開後，她倒要看看學校裏的那些老頑固們還有什麼話說。
趙詠珊含笑看向祝楠，只當沒聽出她話裏話外的意思，禮貌道謝：“謝謝你啊，不用。”
祝楠咯咯笑了兩下，“你別客氣啊，趙詠珊，這對我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咱倆畢竟是室友，能夠幫到你的話我也會很開心的。”
趙詠珊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眉，原本她是想在寢室休息一下再去圖書館看會兒書。
但這會兒看起來，寢室裏註定安靜不下來了。
於是，趙詠珊將書包簡單收拾了下後，走到門口，看向祝楠，客氣地笑了笑：“沒跟你客氣，我真不用。”
然後轉身離開寢室。
祝楠說了那麼多話，都沒能在趙詠珊臉上看到一點別樣的情緒，不禁有些不快。
她低頭思索着，趙詠珊究竟是裝作不在意還是真的不在意？
楊箐瞟了一眼臉色陰沉的祝楠，將手裏的蘋果喫完後，果核扔進腳邊的垃圾桶，隨意拎起書桌上的書包，起身走人。
她加快了腳步，終於在排球場那邊追趕上了趙詠珊。
楊箐喘着氣，看向眉目平靜的趙詠珊，問道：“剛纔祝楠說給你牽線，你真不心動嗎？那可是不死鳥畫廊啊？在那裏售出的畫，定價幾乎沒低過五位數。”
趙詠珊搖搖頭，表情很平淡，“不啊。”
楊箐不解：“爲什麼啊？”
趙詠珊見楊箐步步緊跟，有些無奈，莞爾道：“我不賣畫呀，至少畢業之前不考慮這個。”
楊箐依然不解。
她不明白爲什麼有這樣好的機會擺在眼前，趙詠珊不去把握它。
趙詠珊察覺到楊箐有些意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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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脣思索後，決定將原因娓娓道來：“我不賣畫的原因，是因爲我覺得自己目前的技法水平仍然不夠成熟，還有很多缺點需要改正。咱們還要上三年大學，賣畫這事兒，什麼時候都能賣，幹嘛要急於一時呢。”
楊箐吶吶道：“機會都是稍縱即逝的。”
趙詠珊認真道：“正好說明，這本就是不屬於我的機會。”
楊箐鼓了鼓腮幫子，換了個話題：“你不覺得祝楠剛纔說的那些話太可氣了嗎，她明顯就在炫耀自己，與此同時還用話語貶低你。”
趙詠珊搖搖頭，沒所謂道：“不覺得啊。”
楊箐看到趙詠珊一派恬靜淡然，有些鬱悶道：“她擠兌得那樣明顯，你爲什麼就是不生氣啊？”
趙詠珊嘆了口氣，勸解道：“專注自己。不要把自己的注意力和目光放在一些無謂的事情上面。”
她看向楊箐，真誠道：“楊箐，你最近太浮躁了。”
楊箐一愣，隨後癟癟嘴。
她其實也發現自己最近心態不太好，老是有一股無名心頭火熊熊燃燒着，或許勤工儉學那件事只是個引子吧，心頭也堆積了一些別的事情，幾件事摻和在一起，心態這纔開始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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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箐撓了撓頭，一陣煩躁。
趙詠珊見狀，安慰道：“看看書，書能明智也能降火。”
楊箐呶呶嘴，小聲道：“可我只喜歡看快意恩仇的武俠文。”
趙詠珊點點頭，“也行啊，轉移下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