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派人將屍體偷回來?
其他使者立即阻止了他的想法,他們本來就和這件事沒有關係,真要去偷,沒關係也就有關係了!
此事沾不得!
番六息這邊不得不眼睜睜的看着圖騰受辱,孫乾那邊心情也很沉重。
死了兩匠頭,一時間也不敢補充,再要發生點什麼風波,他這心臟真受不了。
再者一鬧,神器的製造和研究,也得耽誤不少!
此事已在京城中沸騰,百姓們怒罵匈奴人,連帶匈奴外商的貿易都受了影響。
這日黃昏時,匈奴的外商就被百姓堵在城外,不得入內。
城衛軍不得不出馬,將憤怒的百姓疏散。
即便這些匈奴外商進了城,那也是被所有大慶百姓的眼睛盯着,戰戰兢兢的行事。
不過百姓們的怒火下得也快,到了第二天,這事開始淡去。
酉州的官也被帶回了京城,很快呈在孫乾面前。
孫乾看過之後,眉頭皺了起來。
鍾肅的父母因爲只有一子,按照均田制,他們多出一畝地,於是立即給鍾肅娶了個老婆,想佔着這畝地,不被分出去。
然而當地太守認爲,他這是在政令實施後再娶的,只能等下一輪的分配。
鍾肅的父親與一小吏發生爭執,雙方爭鬥間,他父親一鋤頭將小吏打傷了。
小吏立即稟告了官府,說他反對陛下政令,這是要造反。
事情越鬧越大,最後鬧到京城。
孫乾看後微微一嘆:
“是朕的過失。”
陳彥並不同意:
“陛下,政令好壞不可從一件案子上判斷,就算您有三頭六臂,也想不出一條政令,能讓所有人都滿意。”
刑部尚書附言:
“陛下,此案發生雙方皆有過錯,陛下不必自傷。”
孫乾點點頭,不再糾結這事。
“既然如此,那就交給刑部審查吧,朕不想再過問此事。現在爲重的,是對王恭廠的嚴防死守。”
交代幾句後,孫乾讓兩人退了下去。
原本打算召見下太守,看看他鬧出的動靜,賜個誅殺三代一類的刑罰。但看到卷宗,這太守也挺倒黴的,頓時失去了興趣。
他挺心疼給他推行各種政令的地方官員,大多百姓一時看不到甜頭,就會鬧哄哄的拒絕執行。
雖然可以鎮壓,但總不利於人心。
只能棍棒和糖果一起結合,遇到蠻荒一點的地方,越發棘手。
兩人離開後,崔密一人到了御前。
他被另一個學子撞開,那鐵片擦着他的肋邊而過,只撞了一下。
救他的學子叫劉玉昌,是個剛入王恭廠不久的學子。
好在鍾肅沒有必殺崔密的心思,那一刺倒沒有致命。
孫乾下了旨意,命太醫院全力以赴。本想說個救不活,就讓太醫陪葬,還是算了。太醫也夠倒黴的,在前世動不動就要陪葬。
孫乾看了一眼崔密,微微嘆氣,一個男人竟然也是禍水。
他覺得有些好笑:
“崔密啊,這是第二個爲你受傷的人吧?”
崔密原本就發白的臉色,越發難受不已,他跪到地上,磕頭:
“陛下恕罪!是臣無能,連累了王恭廠。”
有一次拿槍,後收的時候,竟然捅到了自己的胃,痛的他當即蹲下來。
暗衛們差點給他笑死,丟臉丟大發的崔密,再也沒臉去練武場。
孫乾也聽說過他這麼一樁趣事,他覺得練練也好,哪怕跑得快一點,遇到危險生存機會也更高啊!
然而崔密不僅是缺乏天賦,還很缺乏時間。
孫乾只得作罷。
當崔密再次看到有人用身體替他擋時,他心中惶恐不已。
孫乾看着他只得安慰:
“你不必自責,你可知他們爲何心甘情願的以命救你?”
崔密神情複雜,想起劉玉昌帶血的手握着他艱難的說:
“你是崔大人,怎麼能出事。”
崔密看了看孫乾,躊躇的說道:
“陛下,臣感覺自己欺騙了百姓。”
“哦?爲什麼要這麼說?”
“陛下!火藥的詳細配方是您說的,神器的構圖也是您話的,就連弩箭和火銃,也是您提出來!臣、臣只是去做啊!”
崔密越說越激動,他眼眶通紅,將心中飽受的煎熬一一道出。
孫乾沉默的看着他,崔密激動的繼續說了下去。
他覺得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功勞,可是百姓們都在崇拜他,將他看做大慶的豐碑!
甚至爲了他,願意獻出自己的生命。
他覺得愧疚萬分,明明乾帝做得更多。
沒有他的王恭廠,他只是一個傻乎乎,還在一次次嘗試火藥爆炸的學子。
崔密感覺胸口被就像火爐裏撈出來的鐵塊,一遍遍被這些想法捶打着。
孫乾聽完之後,認真問道:
“朕能去研究火藥嗎?能親手去做神器嗎?能在王恭廠裏奔波勞累嗎?”
崔密一怔:
“陛下怎麼能,這些應該、應該是……臣去做。”
說到此處,崔密微微嘆息,他本就不善言辭的人,也不糊塗。道理都明白,只是良心上受到了拷打。
孫乾繼續說道:
“崔密,你的良知纔是朕挑選你的理由。”
崔密怔怔的看着他。
“天下就沒有第二個崔密了嗎?有,有很多,可是人登得越高,權利越大,就越容易迷失。你看看你自己,一手掌握着王恭廠,卻還是沉浸在研究中,這是朕最欣賞的地方。”
孫乾說得非常誠懇認真,他從歷史的記錄中,挑了這麼個人。
其實在這個時期,火藥的萌芽期,還有好幾個記錄有名的人。
然而孫乾一番調查後,還是看中了崔密。
一個手握能殺死衆生神器的人,怎麼能是個殘酷無情的人呢?
崔密低頭想了許久,孫乾也沒有催促他,端茶喝了一口。
崔密再次給他磕頭道:
“謝陛下隆恩,臣慚愧,竟然還要陛下擔心這些事。”
他蒼白的臉上,滿是愧疚。
孫乾一笑:
“你不必爲百姓的崇拜感到壓力,若朕當時不是點的你,他們崇拜的就是另一個人。”
崔密鬆了一口氣,臉上有了一絲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