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魏卿 >第三十章 戲中窺影、綠綺繞樑
    殘存的絲縷寒意,並未隨着春天的到來而消散。

    魏都洛陽大夏門北,邙山林郊。

    一條如銀蛇般的寒刃,裹挾在一襲如水的白衣中,隨風翻飛。而那寒刃白袍的主人,正自用手中長刃圈點着那變幻莫測、名滿天下的夏侯曹氏劍法,只是由於身影太過變幻迅速,以至於讓人一時看不清那少年的容顏。

    寒光影動,綠葉紛飛。只聽那白衣少年,口中隱約若有吟誦。

    “陽春無不長成。草木羣類隨大風起。零落若何翩翩。中心獨立一何煢。......”

    長刃翻絞,風舞白襟。只見那春日枝頭的新芽,與冬時未曾褪盡的枯枝,一同被掃落下來。

    正當此時,只見林外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年,黑袍緩帶,持劍而來,原來正是曹羲,他口中讚道:“好一式‘大牆上蒿行’的草木零落!”。只見他一邊說着,一邊將手中劍鋒一轉,跳入圈來,與那白衣少年拆起劍招來。只聽那黑袍少年口中亦在吟誦着什麼:“四時舍我驅馳。今我隱約欲何爲。人生居天壤間。忽如飛鳥居枯枝。”兩人均是一邊口中吟誦着魏帝曹丕的《大牆上蒿行》,一邊舞劍拆招。原來這夏侯曹氏兩族的家傳劍法,非但大部分劍招以及招名是從曹氏詩詞中提取出來的,就連使用其中一套劍法來迎敵對戰時,也必須得以相關的原詩來吟誦相輔,方能氣息順暢,使招式一氣呵成。

    若是在平日裏,曹羲的家傳劍法是明顯不及夏侯玄的,但此刻兩人似是有意切磋玩耍,並不急於分出勝負。只見兩人酣暢淋漓的舞着這“大牆蒿上行”,你來我往,相映成趣,就如同劍舞一般,飄逸悅目,甚是瀟灑。

    “從君所喜。帶我寶劍。今爾何爲自低卬。”

    “悲麗平壯觀。白如積雪。利如秋霜。駁犀標首。玉琢中央。”

    “帝王所服。闢除兇殃。御左右奈何致福祥。”

    “吳之闢閭。越之步光。楚之龍泉。韓有墨陽。苗山之鋌。羊頭之鋼。知名前代。鹹自謂麗且美。曾不如君劍良。”

    “綺難忘。冠青雲之崔嵬。......”

    “......前奉玉卮,爲我行觴。今日樂不可忘。樂未央。”

    “爲樂常苦遲。歲月逝。忽如飛。何爲自苦。使我心悲。”

    “哈哈哈......”

    二人對舞一段,自覺酣暢淋漓,此刻不約而同的大笑了起來。

    曹羲還劍入鞘,這才正色問道:“阿玄,方纔是徽兒的笄禮,你這個做哥哥的居然都不去觀禮,在這練劍,是不是有些不像話呀,哦......對了,徽兒行過笄禮,宗正已爲她取過字了,咱們該叫她媛容纔對,今後可要改口了。”

    “媛容......”夏侯玄笑了笑,將手中‘素質’收入鞘中,說道:“她行過笄禮,就應該長大了,我這個做哥哥的,總不能事事都陪着她,陪一輩子吧。”

    平陵鄉侯府。夏侯玄望着後院魚池,灑落了一把魚食,引得衆鯉競相逐食。

    “天下熙熙......”夏侯玄嘴角掠過一絲冷笑。

    年前,來京面聖的任城王曹彰,離奇暴病而亡。有傳言說是陛下所爲,但陛下連當年與自己奪嫡的雍丘王曹植都不曾加害,又怎會無故去害死一個莽撞好武的曹彰?

    三年前,于禁爺爺遠來歸國,陛下又有什麼理由害死一個不再掌握實權的前朝重臣?

    十八年前,最得先王愛重,年僅十三歲的小公子曹衝,真的僅僅只是病故這麼簡單嗎?

    十五年前,一向喜愛小公子曹衝的虎豹騎大統領曹純,只是隨手查了查小公子的死因,又爲何在他年僅三十六歲的壯年之期,忽然薨逝?

    夏侯玄記得,父親曾對自己說過,當年的曹純大統領,是因爲得了急症,喉嚨乾渴,痛苦而死。自己從未仔細想過這其中有什麼端倪,直到兩年前,任城王曹彰的死,讓自己開始懷疑當年的事。據傳,任城王曹彰的死狀,正是喉嚨乾渴,不治身亡!

    難道僅僅只是巧合?不會,如果這些事情,樁樁件件都與陛下無關,或者說這一切並非是出自陛下的本意,那,這個幕後黑手一定是一個曾經輔助過當今陛下上位的人,這個人很可能就是當年太子丕幕僚團中的一名重要成員!

    他爲了扶主上位,從而不惜一切代價,做下了種種惡事!自從三年前,師父於圭死後,夏侯玄便一直想要查清當年于禁爺爺的死因,以慰告師父在天之靈。如今他終於有了一點頭緒。

    妹妹剛剛行過笄禮,過幾天又正好是父親的四十生辰,家中禮節諸事這幾年一向是由自己一手操辦,也許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舉辦一場宴會,宴請一下可能與當年之事有關的人物,到時候想個辦法來試上一試,自己心裏自然有數。

    三日後,陰雲蔽日,卻是無雨。

    平陵鄉侯府上上下下都在爲家主夏侯尚的四十生辰做準備,管家顧霆一大早就開始指揮衆人忙活起來了。

    夏侯尚雖然一向不鋪張,不過這次夏侯玄親自提出了要求,因此他還是專門給朝中幾位重臣發了請帖,這次,就連陛下也派了皇長子平原王殿下前來祝賀,看來還是必須要重視的。

    前廳處接待客人、接收禮物有夏侯玄負責就可以了,所以顧霆大部分時間都花在指點廚房,還有搬運前廳禮物上面了。

    ”哇,哥你快看吶。“夏侯徽捧着一面古樸的章草紋透光銅鏡,頗有愛不釋手之意:”哥,你看這鏡子,真好看。“

    ”看看你,哪裏有個小姐的樣子“夏侯玄笑着說道:”不過,你還是挺有眼光的嘛,這可是向鄉侯府大公子司馬師親自加送的賀禮,據說乃是漢代透光古鏡,可惜今天是陰天,否則對着陽光,還可以看到章草紋的花影呢。好了好了,前廳應該又來客人了,我走了。你快去後廚看看吧,早些入席,陪伴父親吧。“

    忙活了大半天,衆賓客終於一一入了席。

    夏侯家是皇室姻親,又是皇帝重臣,發了請帖的客人,基本上全都在席。再加上有皇長子在席,可謂是顏面頗足。

    夏侯尚見到許多諸如司馬懿、朱鑠等青年時期的故交,也是十分開懷,飲了不少的酒。

    衆賓推杯換盞,數刻過後,只見司馬家的大公子司馬師起身說道:”侄兒再拜上夏侯伯父,祝伯父福壽綿延,金體安康。“

    ”賢侄有禮,滿飲此杯!“夏侯尚笑着舉樽而飲。司馬師亦一飲而盡。

    ”夏侯伯父,愚侄有一請求,還望伯父允准。“司馬師見夏侯尚點頭示意,便從座下取出一張古琴,只見那古琴通體黑色,隱隱間有幽綠之光泛動,猶如綠色藤蔓纏繞古木一般:“侄兒曾有幸收有漢代名琴綠綺【注2:據說乃是漢代梁王贈予司馬相如的名琴。】,素聞令千金媛容小姐,精通音律,故而小侄想將此琴贈予佳人,同時還想請媛容小姐展示一番妙技,不知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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