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密佈,看起來是要下雨了。
曹叡在內侍的接引下,一步一步的朝着永壽宮而去。
此刻,他的心中,百感交集。
他不明白,爲何父皇明明叫自己留守洛陽,卻偏偏要將宮禁兵權交付給曹霖。
他不明白,爲何父皇要逼死自己的母后,還將自己託付給傳聞中的殺母仇人、郭氏。
曹叡想到這裏,眼睛不禁變得有些通紅。
“平原王殿下,永壽宮到了。”
內侍的話,驚醒了憤怒悲傷的曹叡。
“有勞內貴人了。”
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步履穩健的進入了永壽宮。
宮門處,他遇到了太后之侄:遊擊將軍、散騎常侍卞蘭,以及步兵校尉卞琳兄弟二人。
“卑職見過平原王殿下。”
“二位表叔安好。”曹叡朝着卞蘭、卞琳二人微微一拱手,微笑問道:“太后可在宮中?”
“啓稟殿下,蘭即將隨陛下南征,方纔辭別姑母,姑母正在宮內。”卞蘭微微笑道:“皇后殿下與仇昭儀,也在宮中。”
曹叡聞言,眉頭微微一皺。
自己即將着手準備處理各項留守京都的事宜,未來幾日怕是都不得空去探望祖母了,因此今日纔想着來永壽宮看看祖母,可是,他沒想到郭氏與仇氏也在這裏。
害母仇人,以及曹霖之母,隨便哪一個,都是自己心中的刺。
“孤知曉了,謝表叔提醒。”
“臣等,告退。”
卞蘭與卞琳躬身長揖之後,便離開了。
直到卞氏兄弟的身影消失在了廊橋遠處,曹叡纔回過神來,他重新整了整衣冠,再次穩步朝着宮中走去。
天空之中響了一聲悶雷之後,雨滴便淅淅瀝瀝的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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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哥哥,下雨啦!”
已然將逐水曲練得有模有樣的於桓,此刻立於軺車之上,大喊大叫。
“山君,我們走!”
夏侯玄一抖手中的馬繮,白雀便乖巧的掉頭北向了。
“駕!”
於桓也策動自己的小黑馬,駕着他的軺車追隨在夏侯玄身後,朝着開陽門而去。
淅淅瀝瀝的雨中,夏侯玄看到了兩個朦朦朧朧的身影,好像正抓着一隻紙鳶,一同在雨中奔跑,他策馬上前時,才發現是多日不見的曹羲,以及一名頭戴帷帽的少女。
那少女手中,此刻還抓着一隻溼淋淋的紙鳶。
“羲弟!”
“阿玄。”曹羲望着表哥,一時有些語塞。有些害羞的他下意識的想要抽出被衛鳶抓着的左手,但衛鳶並沒有放手,反而抓的更緊了。
“小女子見過夏侯公子。”
“姑娘不必多禮。”夏侯玄又笑着對曹羲道:“羲弟,還不帶衛小姐上車?”
“嗯。”
曹羲羞澀的笑了笑,抓着衛鳶的手,跳上了於桓的軺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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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府中。
書房內,即將要隨皇帝南征的司馬懿,此刻正端坐房內,正冥想着什麼。
司馬師恭恭敬敬的朝着司馬懿行了一個大禮。
司馬懿看着眼前雖才十幾歲,但較之從前愈發成熟穩重的長子,欣慰的點了點頭。
“師兒,爲父不在京城時,你一定要好生持家。”
“孩兒曉得。”
“另外,青青苑那邊的事宜,這段時間,你要多多留心,最好,能夠親自去幾趟。”
與夏侯徽新婚燕爾的司馬師,覺得自己進出此等煙花場所,極爲不妥,此刻面露難色:
“父親......”
“怎麼,你有疑慮?”
司馬懿的眉頭不禁微皺。
“父親,此事,可否讓昭弟去......”
“萬萬不可!”
司馬懿一掌拍在了面前的書案之上,他似乎有點生氣:
“昭兒閱歷尚淺,且完全不知曉青青苑之事,倉促之間派他去,只怕會有紕漏!”
司馬師嘆了口氣,拱手道:
“是,孩兒謹記,還請父親勿憂。”
司馬懿見司馬師想通了,臉色這才和緩了一些,他語重心長的說道:
“師兒,你要記住,切不可爲了兒女私情,而廢了我司馬家的大事。”
“孩兒,謹遵父親教誨。”
————
東宮,招賢亭內。
曹爽、曹肇與畢軌、何曾、毌丘儉五人,正陪着曹叡一同商議着此次留守洛陽的事宜。
歷朝歷代,太子或皇子留守京城,說是留守,可實際上,這更是君王對自己嗣君的考驗。
且留守期間,難保不會發生什麼大亂子。
當今陛下曾經鎮守鄴都時,就遭遇了一次叛亂兵變。
而更爲棘手的是,此次陛下直接將洛陽的軍機防務大權交到了曹霖的手中,這就意味着,如若洛陽出了亂子,曹霖又不能處理完備,那一切的罪過,就都是自己這個監國留守平原王殿下的了。
而目前,他手中能夠調動的兵馬,也就只有他自己手中的親衛——東宮衛率千人了。
東宮衛率一共千人,由曹肇統領。
而衛率之下,又分爲虎賁與司馬二衛,二衛各自統帥五百東宮衛率甲士。
目前擔任虎賁督的,是曹肇的弟弟,曹纂。
曹纂與曹肇一樣,是徵東大將軍、曹家千里駒曹休曹文烈的兒子,因此非但通曉兵略,而且武藝精通。
非但如此,曹纂天生便有千鈞的力氣,勇武過人,因此深得曹叡喜愛,掌管了東宮的五百虎賁郎。
除此之外,擔任司馬督,掌管五百司馬督的,就是吏部尚書衛臻的長子,衛烈。
排除這一千東宮衛率之外,曹叡幾乎無兵可用。
當然,如若遇到緊急情況,卞琳表叔的步兵營一萬人,以及他暫時統轄的、原屬卞蘭表叔的遊擊營一萬人,自己也不是不能調動,只是這畢竟不合規矩,到時候一定會落人口實。
別人他倒是不怕,他怕的,是父皇此番打算留在京城的校事官——劉慈。
此人純粹忠於父皇一人,且行事頗有手段,一旦自己,或者曹霖,在監國留守期間有任何不法的舉動,怕是都會上報給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