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魏卿 >第一百二十四章 帝子降兮、福禍相依【壹】
    東吳都城建鄴,也稱金陵城、石頭城。

    比起大魏的洛陽、長安;蜀漢的成都、漢中,建鄴城則更添了幾分靈秀之氣。

    此建鄴城,風水地勢極好,北臨大江,東有龍盤紫金山,西有虎踞清涼山,北有玄武湖,南有雨花臺,山水環抱,不僅風景秀麗,地勢更是極爲險要,易守難攻。

    蜀漢丞相諸葛孔明當年順江而下出使江東時,看到眼前的金陵城,也不禁由衷讚歎此地:“鐘山龍蟠,石頭虎踞,真乃帝王之宅也”。

    這也是江東朝野上下,百官、百姓一直引以爲傲的傳說與故事。

    約千年前,此地乃是周朝周章的封地,但彼時的江南潮溼殘破,尚無任何出色氣候。

    春秋末年,吳王夫差還在此地築冶城,開始鑄造刀劍、冶鑄銅器。

    而九百年前,戰國七雄中的楚國也在此地設了棠邑城,置棠邑大夫,此時,大江南岸這片靈秀的平川之上,建起了第一個大城。

    八百年前,楚威王熊商又將棠邑加築爲金陵邑,金陵之名,正源於此。

    不僅如此,金陵城還有一個東吳百姓不怎麼提起的傳說,那就是,五百多年前,秦始皇帝嬴政截斷金陵龍脈王氣的傳說。

    據說當年秦始皇巡遊金陵城,被此地的風景氣機所吸引。但是陪同秦始皇的方士卻都不說一句話。秦始皇發問,方士才說金陵此城,王氣極盛,五百年後,此地將有天子出現。

    想將秦朝帝位傳至萬代的秦始皇聞言大驚,他就問方士,有何法可破此地王氣。方士就指着方山說,此方山頂部平坦如官印,人稱天印山。唯有斷了方山龍脈,纔可阻隔金陵王氣,除此之外,再引淮水貫穿金陵,通達大江,如此一來,秦淮河就可衝盡帝王之氣!

    這個傳說,既應證了本朝天子的天命所歸,但同樣也伴隨着對本朝的詛咒,故此金陵的官民都對這個傳說諱莫如深。

    本朝天子、當年的吳王孫權定都此地後,爲了鞏固城防,還在在秦淮河入江口處修建了石頭城。金陵城石頭之名也由此而來。

    不僅如此,金陵城之佈局,以皇城太初宮、南宮爲核心,苑城與西苑則分別爲皇宮後花園和禁軍衛隊的駐地。而秦淮河兩岸,則是日漸繁華的坊與市。

    此刻,由大魏校事官、殄吳將軍曹纂親自委派的校事府密探、兼禁軍武衛營什長的韓千衛,正在秦淮河的祕密據點處等待着金陵城內的消息。韓千衛在東吳刺探情報已然數年之久,他深知近年來,吳主孫權上了年紀,早已不如年輕時候那樣英明睿智了。而東吳新上任不久的校事官呂壹,更是一個只知曲意逢迎、溜鬚拍馬的酷吏,因此自己要打探到東吳的一些情報,倒也不像想象中那般困難。

    韓千衛知道,此刻,東吳皇帝孫權,正在太初宮中與太子孫登、校事官呂壹等人密議着與遼東公孫淵結盟之事。不僅如此,通過與密探的接頭,他還知曉,此刻在遙遠的五嶺之南、廣州極西的交趾郡,被貶到此處的虞翻虞仲翔,依舊關心國事,虞翻得知吳主孫權想要渡海至遼東之事後,還通過交州刺史呂岱,專門送來了一份呈給太子孫登的勸諫奏表。

    但此事早就被守株待兔的韓千衛知曉,那份密奏,此刻也已經被韓千衛拿到手了。

    說起這個虞翻,韓千衛心中倒是不敢小視。據說此人可徒步日行三百里、且善使長矛,不僅如此,他還是個研究經學的大家,精通《易經》,兼通醫術,可謂是文武全才。吳主孫權也曾稱讚其人可與漢東方朔爲比。甚至自己大魏的文皇帝昔日在世時,也對這個千里之外的外臣傾心不已,甚至常常在宴會上爲虞翻設置虛座。

    但虞翻此人性情卻粗疏率直,得罪了不少朝官,因此多次被人毀謗,這才被孫權發配到了千里之外的交州。

    韓千衛念及此處,無奈的搖了搖頭,將手邊碗中的吳地黃酒一口飲盡。

    ————

    曹叡東巡歷時兩月餘之後,時值夏日,天氣炎熱,於是他便打算將儀仗與車駕提前停留在許昌行宮,以便避暑。

    許昌行宮之內,雖比外面涼爽不少,可是仍然無法完全阻擋住那炎夏的暑熱,曹叡聽着殿外知了的鳴叫聲,漸有睏意,於是便靠在御座上假寐休息。

    過了一會,曹叡突然見到有一黑衣老嫗,懷抱一名嬰兒,緩步走進殿內,曹叡仔細去看時,竟發現那老嫗懷中之子,竟是自己的殷兒!

    那老嫗繼續朝着階上而來,並朝着自己說道:“汝兒陽壽已盡,便讓他隨老身去吧……”

    曹叡聞言大怒,想要起身去搶奪皇兒,這時,似乎傳來了一陣急切的聲音,正在呼喚着自己。

    “陛下……陛下……您怎麼啦……”

    曹叡突然驚醒,這才發現只是做了一場噩夢,虛驚一場而已,而隨行的夫人郭氏見皇帝醒了過來,急忙取出手帕爲他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朕方纔……做了一個噩夢……”曹叡驚魂未定的說道:“朕夢見,朕的殷兒,他……他離朕而去了,可是……可是朕卻沒有辦法……”

    “陛下,這只是一個夢而已,不用放在心上,殷兒他體格健壯,又怎會出事呢?再過兩月,就是殷殿下的週歲了呢。”郭夫人笑着安慰皇帝。

    “對,再過兩月,便是殷兒的週歲禮了。”曹叡念及此處,心中這才稍微平靜了一點。

    “陛下!”就在這時,殿外一名內侍火急火燎的衝進殿內,跪在地上一邊哭泣一邊說道:“啓稟陛下,今日未時,殷殿下在天淵池畔玩耍之時……不慎失足,落水……身亡了……”

    “你說什麼!”曹叡聽了這話,忽的一下從座上翻起,可是還未站穩,他就哇的吐出了一口鮮血,倒在了冰冷的臺階上。

    半晌,隨行的侍醫爲曹叡診治之後,曹叡這才緩緩甦醒過來。

    第二日,許昌行宮之內,階下數十名洛陽崇華殿的內侍宮女跪伏於地,瑟瑟發抖。但這些人之中,卻偏偏沒有崇華殿的侍長韓雍。

    曹叡日理萬機,並沒有記下這個平平無奇、新近升遷爲崇華殿辟邪侍長的韓雍。加之在舞陽侯司馬懿的暗中打點之下,內官張當也在平原公主曹淑出事之後,就立即將韓雍調到了其它宮殿。

    一向膽小怕事的張當不僅不敢得罪權勢煊赫、且抓有自己把柄的舞陽侯,而且他也相信平原公主只不過是病逝的,退一萬步說,此事即便有蹊蹺,也應該絕對與舞陽侯保舉的人無關,正因這樣的想法,張當這纔敢如此做。

    階上的皇帝曹叡,此刻宛如一下蒼老了十歲一般,此刻他背對着衆人,負手而立,雙肩兀自還在微微起伏,頭上旒冠也不停的微微顫抖着,一看便是餘怒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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