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今日有事早退,佈置了七言對聯讓我們對,留了瑞大爺看顧學堂。
結果不知道怎麼打了起來,學堂裏亂成了一團,我見不成體統於是就回家讀書。”
秦業皺起了眉頭。
幾個月來,聽秦鍾說起賈府私學,不是說學了什麼功課,最多的倒是學堂裏先生早退。
他已經問過賈政,知道賈瑞是賈府私學老先生的長孫,連童子試都沒過。
“父親,我不想去賈府的私學了。”
秦鍾突然說道。
這大半年來,兒子彷佛變了人似的,埋頭用功讀書,學問也有所長進。
因此秦業沒有先否決,而是詢問其原因。
“賈府私學太亂,不是讀書的地方。”秦鐘不好意思說,只提了一嘴。
正在此時,老僕進來告知三爺來了。
“三哥來了?我去迎他。”
秦鍾聽到後,不等父親說話,一臉興奮的跑了出去,見狀,秦業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沒一會。
隨着一陣笑聲,陳德言拉着秦鍾進來,老僕已經端來了茶水,秦鍾親自爲陳德言倒茶。
“伯父,我今日來報喜來了。”
陳德言不等落座,也來不及接過秦鐘的茶碗,先把來意告知一番。
秦業是大哥的岳父,本來兩家應該親近,可這秦業竟然是個冷澹人,陳德言使勁了渾身的解數,在秦業這裏卻不管用。
越是這般,陳德言越是佩服秦業,在他面前頗爲守禮。
本來打算帶着禮物上門,後來想了想秦業的性子,反而會導致他不喜,所以才空手而來。
不過秦業的兒子秦鍾,陳德言非常喜歡,此子極爲聰慧,又長得一表人才。
有其父的神韻,陳德言花了幾分力氣,用原來大哥帶他們的故事爲突破口。
終於把原先十分拘謹的小子,改了些許樣子,有了幾分的大氣,這半年來刻苦讀書,越發的有了沉穩的氣質。
秦業看在眼裏,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在他原來的打算裏,兒子能考個功名,不拘是幾等,就送回老家一輩子也不出來了。
雖然委屈了他,卻是爲了他好。
如今有了變化,女婿的事業大了,到底也能關照幾分,自己死後兒子也無憂。
因此看到了也不管,任由陳德言教育秦業,順其自然罷了。
“什麼喜?金州將軍又立功了?”
陳德言搖了搖頭,笑道,“嫂子有喜了。”
秦鍾反應過來,自己要當舅舅了,高興的纏着陳德言,問姐姐在金州過的怎麼樣。
原來的他不願意自己的姐姐嫁去那麼遠,心裏有怨言,開始不怎麼搭理陳德言。
到了如今,他最喜歡的就是三哥了,心裏的節去了,所以心裏只有高興。
秦業聞言,內心百感交集。
有對自己早已亡故恩主報恩的解脫,也有這些年把秦可卿視若己出,不是親生女兒勝似親生女兒,現在有了好的歸宿的解脫。
十幾年來的艱辛,委屈,不公,隱忍,也隨着喜訊的到來,全部消散一空。
秦業長出一口氣。
“好,好,好。”
連叫了三聲好。
陳德言笑了,終於在此人的臉上看到了笑容,他還以爲這人一輩子都不會笑呢。
“三哥,帶我去金州讀書吧,我不想留在賈府私學讀書了。”
“胡鬧。”
到底年齡還小,想一出是一出,聽到父親的斥責,秦鍾委屈的看着陳德言。
陳德言問了秦鍾,知道了原委,回頭笑着向秦業解釋。
“那賈府的私學,原來是很有名氣的,不過俗話說得好,一龍生九種,九種各別。
這些年過去,賈府族中人丁興旺,龍蛇混雜,下流人物也不少,我經常奔走在京城,聽了些賈府私學裏面的事。
說句不該說的,我原來是薛府的學徒出身,薛家的薛大爺我不該說他的不是。
不過我們兩家屬實非同尋常,因此這些事我也就當伯父的面前說,外面我是不講的。
要論別的本事,薛家大爺是沒有,但是在玩字一道上,又是極爲的出衆。
只此一項,薛家的大爺年幼時,在金陵的子弟裏就能呼朋喚友,纔來京城兩年,各家的子弟都和他能玩到一起,願意和他玩。
而薛家大爺願意留在賈府的私學,管中窺豹,可見賈府私學如今是個什麼光景。
其實這也是他的本事,只不過有利有弊,我們的小弟是要讀書的,不同薛大爺的路子。
賈府私學的確不適合小弟去呆,而金州太遠,小弟年齡小不宜出遠門。
還好我在京城到底混了些臉面,我去爲他尋個好學堂,此事伯父萬不可推諉,小弟的前程爲重。”
這一番話有理有據,秦業沒了話反駁,思考一番,終於同意了。
不提秦鍾多高興,寶玉多傷心。
只說陳德言去了賈府,見到了賈政,把金州的喜訊告知了一番。
賈政聞言內心有些不痛快。
雖說滕妻的地位不如正妻,但是卻生了長子,本來賈府早有準備,如今事情終於發生,也不是那麼容易放下。
陳德言三言兩句,好不容易把賈政哄的痛快了些,加上清客們在一旁的恭喜幫腔。
賈政這才臉面好看了些。
既然提到了秦氏,賈政就想到了一件事,於是問陳德言,“我聽人說,秦兄的小子不來讀書了,難道受欺負了?”
陳德言當然不能說實話,而是找了個理由,說秦鍾功課不行,跟不上賈府私學的進度,因此找了差一等的先生,因材施教。
等送走了陳德言,賈政冷着臉沉思。
清客們見狀,不知其意也不敢亂搭話。
秦業的小子他在賈母處見過幾回,考較了學問,委實出衆,如果只論天資,竟然比寶玉都不差。
寶玉雖然不好讀書,但是那份天賦在那裏,就算這般玩着讀,也比一般人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所以賈政雖然往日裏都是罵寶玉,心裏卻很驕傲。
每次家裏來客人,都會喊他出來見人,最後再被人誇讚一番,名不虛傳。
先不提陳德言離開賈府後,一路去了玄真觀,面見賈敬得授機宜,只提賈政,等陳德言走後,竟然去了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