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族殘暴,是大周,朝鮮雙方共同的敵人,且朝鮮作爲大周的屬國,道義上理應與宗主國聯盟抗蠻。
鎮江是朝鮮的門戶,鎮江有失,則朝鮮危矣。
所以朝鮮應發兵一萬,和大周共同防禦蠻族,而且鎮江離中原數千裏之遠,因此糧草不濟。
每兵每日三檔,每馬每日用豆一榪,共兵三萬,一日共用米六百包,馬騾五千匹,一日共用豆三百餘包,合計一月需要十五萬石。
金州將軍的計算一道,有些慘不忍睹。
金瑬和李貴面面相覷。
“將軍,如今朝鮮全國的田畝才五十四萬一千餘結啊,如何能供應每年一百八十萬石糧豆?”
唐清安看向謝友成。
“朝鮮把收成有二十石糧谷的田畝稱爲一結。”
聽完謝友成的解釋,唐清安恍然,這算法倒是一目瞭然,五十四萬一千餘結,那一年就是千萬石糧谷。
唐清安有點懷疑。
“朝鮮多少人口?”
“三百餘萬。”
金瑬解釋道。
“那如何供應不起?一千萬石糧谷,養活五六百人都不成問題,我纔要一百餘萬石而已。”
“將軍,上朝也有隱戶的。”
“隱戶的田不也是沒有計算在內嗎。”唐清安咬定了每年一百八十萬石的豆糧要求。
他當然知道朝鮮階級固化。
大周的宗室,太監,勳貴,官員,豪紳侵佔的田畝,是個極龐大數字,但是朝鮮有過之而無不及。
更固化的階級,龐大的兩班階級,導致翻倍的糜爛。
不然爲何小小的朝鮮爭鬥的這般厲害,不就是因爲搜刮民衆已經無利可圖。
更多新成長起來的,嗷嗷待哺的統治階級想要維持地位,只能從老一代的統治階級手裏搶。
其實朝鮮的科田法是極好的。
根據謝友成所言。
朝鮮丈量全國田畝,登記造冊,收歸國有,由國家分配給百姓,百姓只有收租權。
同時還分軍田和科田,即文武官員,且軍田和科田只對現職官吏授田,只繳納田租十分之一的田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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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軍田和科田,主要集中在漢城一帶,不但限制了土地兼併,也加強了統治。
可是任何的政策,都要能落實才行。
朝鮮固化的統治階層,貴族的後代永遠是後代,官員的後代永遠是官員,將軍的後代永遠是將軍,百姓的後代永遠是百姓。
只此一項就能毀滅所有的良法。
因此科田法,唐清安準備在金州和鎮江推行,後年先在金州,再過幾年再推廣鎮江各地。
至於朝鮮真的無力供應一百八十萬石糧草,他又不是來爲朝鮮百姓當家做主的。
他自己治下的百姓,例如鎮江之民,好多都還餓着肚子呢,哪裏顧得上朝鮮的百姓。
而且對比日後蠻族入侵朝鮮,別人不光要糧食,還要命呢。
“一百八十萬石也不是不可以消減。”
正當金瑬和李貴垂頭喪氣的時候,唐清安卻主動鬆口了。
談判嗎,不就是有緊有松。
因爲一百八十萬石糧草,朝鮮真的供應不起,不是他們敢違背,而是做不到。
“朝鮮既然供應不足,那就請分土地給鎮江之民,讓鎮江子民自己種地,緩解鎮江軍士的糧資。”
唐清安終於順帶拋出了最根本的目的之一。
“鐵山,碳島,椵島,身彌島,牛島,艾島……椒島,白璘島,大青島……濟州島。
鐵山我會修建軍堡,如果蠻族入侵朝鮮,我則可以從鐵山出發,協助攻擊蠻族。
其餘的海島,都是朝鮮的蠻荒之地,既然如此,可以借給鎮江用來屯田。
如此,我可以減去八十萬石糧草”
唐清安並沒有說瞎話,這些海島,哪怕是濟州島,目前朝鮮也不怎麼重視。
濟州島如今還是朝鮮流放犯人的地方。
歷史上,平安道以北的海島,包括平安道一隅的鐵山,都被毛文龍佔領使用。
朝鮮並沒有反對。
而且還在本土義州劃分糧區,以供應東江鎮,毛文龍或賤買,或借,每年都從朝鮮搞得好幾萬石糧食。
歷史上天啓三年,纔出海北上兩年餘的毛文龍,並沒有太多的實力,最大一次襲擊後金,也纔不足萬人。
這一年毛文龍從朝鮮或買或借合計七萬石。
唐清安不準備買,也不準備借,讓朝鮮供應,把尾數去掉,一年一百萬石好了。
他替朝鮮擋住了蠻族,這一百萬石,哪怕朝鮮要勒緊褲腰帶,也是值得的。
如果有人認爲不值得,他會讓那人認爲值得。
“將軍,一百萬石我就算答應,朝鮮也無法供應,謝小友走遍了朝鮮,應該知道我不是虛言。”
金瑬誠懇的說道。
謝友成知道金瑬說的是實情,不過他面無表情,並沒有爲金瑬說話。
“既然糧食也不願意給,土地也不願意給,那請朝鮮發兵三萬吧。”唐清安冷着臉說道。
姑且不提朝鮮能否派出三萬野戰軍,就算派出來了,那就別怪唐清安坑了這三萬大軍。
到時候看看朝鮮還聽不聽話。
“每年二十萬石,將軍所言的海島,平安道鐵山,皆可暫借鎮江之民使用。”
李貴不想在試來試去,說出了他的底線。
他年輕的時候組織軍隊抗倭,就是直來直去的性子,現在年紀大了,本性卻還是如此。
朝鮮全國一年田畝所出才一千萬石,需要養活幾百萬民,才能剩餘多少田稅?
這額外支出的二十萬石,對於朝鮮是一座沉重的大山。
唐清安其實一直在裝傻。
根據他看到過的記載,朝鮮在這個時期,雖然因爲倭亂導致田畝減少,如今卻恢復了大半。
朝鮮全國實際田畝有百萬餘結,之所以整整少了一半,其中各種免稅的佔二十餘萬結,被侵佔侵吞的二十餘萬結。
好幾百年曆史的李氏朝鮮,千萬人口的國家,卻這麼弱小貧瘠的原因,就是因爲國家的蛀蟲太多了。
不過這四十餘萬結田畝的主意,唐清安沒有心思去動。
他即不想爲朝鮮改革,也不想成爲朝鮮統治階級的公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