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見王的時候,就到了最終落地的結果的時候,再也沒有緩轉的餘地。
朝廷與金江鎮這兩年的猜疑,互相之間的試探和衝突,終於到了要攤牌的地步。
忠順王的侍衛,平遼侯的侍衛,都在十步之外等候。
十步的距離,正好合適。
十步之內。
忠順王和平遼侯相對而坐。
年輕。
太年輕了。
只有老年人,才知道時間的可貴。
人到了老年,每一日都在感受着時間的流失,這種滋味讓人心焦,心慌。
“平遼侯小時候讀的什麼書?”
聽到忠順王問起了不相干的問題,唐清安並沒有以外,露出一臉的笑容。
“成家寶業。”
“當行的書?”
忠順王見多識廣,連這種商學上的專業書籍都有所耳聞,見平遼侯點頭,發出了感嘆。
“可見平遼侯的一身本事,實乃天授啊。”
“哈哈哈,忠順王擡舉了。”
唐清安聞言大笑。
大周的文人就喜歡這等說法,有的官員甚至寫出了自己夜遇仙人,得授百金的故事。
讓人酒桌上多一談資罷了,當不得真。
……
突然就陷入了安靜。
兩人各自沉思。
身後的寂靜,引得雙方的侍衛,都情不自禁的回頭,等發現沒有多餘的事情,才放下心。
十步。
不管是誰的侍衛,沒有哪個侍衛敢越過這個規矩,導致了王與侯的談判破裂。
因此哪怕剛纔的擔憂,各侍衛也謹守此規矩。
忠順王擡起頭,又看向了平遼侯。
唐清安感受到了忠順王的視線,也擡起頭,平靜的等候他的結論。
自己已經出招了,該如何決定,自己左右不了。
忠順王則感受到了平遼侯的自信。
他也應該自信。
因爲看似大周有選擇,其實大周沒有選擇。
無論是放任金江鎮,對抗蠻族,或者拉攏蠻族,對抗金江鎮,對大周都是下策。
支持蠻族,還是支持金江鎮,大周的選擇都是養虎爲患。
而如果金江鎮和蠻族媾和,對大周則是更大的威脅,比原來的局面要危險數倍。
真到了這等局面,蠻族從北而攻,金江鎮渡海而攻,整個大周的北方,以及沿海都將糜爛。
如此形勢,大周乃至於有亡國之危。
以前忠順王顧不上國家的安危,眼裏只有穩固侄兒皇帝的權勢,現在侄兒皇帝坐穩了江山。
等他把精力放到了遼東上,才發現了令人難以下手的局面。
忠順王眼神逐漸嚴厲起來,直看向眼前的平遼侯。
此人。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如果換做是他的話,他定然會拉攏蠻族,以窺視中原,嘗試伸手九鼎。
唐清安平靜的迎接忠順王的視線。
朝廷沒有其餘的選擇。
唯獨支持實力不如蠻族的金江鎮,和蠻族發起決戰,對朝廷纔是最好的結果。
唐清安給了朝廷,坐山觀虎鬥的機會。
“金江鎮有信心打贏蠻族?”
唐清安搖了搖頭。
“蠻族本身佔領的遼民不提,奴兒干司統一各民族,人口就達近百萬。
蠻族人人皆兵,又有蒙古盟友,以逸待勞等待金江鎮的攻打,蠻族的勝面並不小。”
“那平遼侯爲何如此選擇呢?”
聽完平遼侯的話,忠順王也是這麼認爲的。
金江鎮雖然發展了起來,可還沒有到必勝蠻族的地步,作爲攻方,金江鎮的實力有些不夠看。
所以他越發不懂唐清安的選擇。
哪怕他的選擇,對朝廷是有利的,可忠順王還是不敢下決定,所以要來金江鎮看看。
不定發現他疏忽的方面,不至於做出錯誤的決定。
“因爲金江鎮上下都對蠻族有血仇,這是復仇之戰,不論其他。”
忠順王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
單個的個體可能會熱血上頭,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可是以金江鎮的勢力。
就算下面的人報仇心切,上面的人也會考慮長遠的局勢。
唐清安不在乎忠順王如何想。
朝廷沒有精兵,不能掌握主動權,這就是朝廷最無奈的地方。
大周的確可以依託九邊,乃至邊府,不可計數的兵堡,城池,以及鄉野大戶的堡寨。
守衛這些的衛所兵,民兵,鄉兵,就能讓敵人的野戰軍陷入困頓,每打下一個城池,則失去一分力量。
但是大周無力主動解決敵人,這就是目前大周的硬傷。
大周只能被動的應對。
無論是蠻族和金江鎮如何決定,大周沒有任何反制手段,他的反擊手段唯有修堡修城。
山海關是大周的屏障,可是繞過山海關呢。
忠順王放棄錦州軍,就說明大周已經認清了現實,這些年想要恢復野戰軍。
花了無數的人力,無力,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而忠順王到金州。
已經說明朝廷傾向於自己的決定。
大周朝廷用盡方法打探金江鎮,而金江鎮對朝廷的事無鉅細都看得一清二楚。
“金江鎮十三萬精兵,朝鮮五萬兵,朝廷必須要支援五萬兵,二十三萬兵出擊蠻族。
不管是勝敗,金江鎮都將元氣大傷。
敗,則金江鎮必須依賴朝廷。
勝,則金江鎮也損兵折將,而且蠻族身後還有廣闊的草原以及奴兒干司可退。
就算金江鎮勝利了,也還需要花更多的精力去追擊蠻族。”
唐清安說道。
平遼侯的確實誠。
忠順王沒有反駁的地方。
對於金江鎮和蠻族的決戰,朝廷官員都多次討論,知兵的官員,最後也是商討出了這個局面。
“平遼侯所求何?”
這就是忠順王看不懂的地方。
平遼侯的選擇,在他看來,對金江鎮是最下策。
“封侯非我意,但願風波平!”
唐清安輕輕吐道。
忠順王被狠狠的震了一把,滿臉的驚訝。
如果是旁的人說起來,忠順王會下意識的認爲此人必定是大大的忠臣良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