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記下了?”朱厭問道。
“記下了。”侯勇不明就裏,卻只能點頭。
“還有,玉山礦上有事兒可以找林公子,或者錦衣衛指揮使汪直,他們與我有舊。”朱厭頓了頓又說道。
“另外尋找色目人的事情也要盯緊,他們手中有能活萬民的神物。”
“我記下了。”侯勇將朱厭的話記在心裏。
“真要是遇上什麼要命的事兒,玉山鹽礦和四海酒樓都可以放棄,保命第一,別的都可以忘,唯獨這個要牢記。”朱厭忽然感覺自己有些囉唆。
可此去浙江波折難料,真要是浙江道積重難返,要以武力整頓河山,未來的軍神侯勇可是自己的依仗,因而侯勇決不能出事。
侯勇默不作聲,心中大爲感動,他知道朱厭對他面冷心熱,更在乎他的安危。
“還有什麼要問嗎?”朱厭端起茶杯。
侯勇想了想,“東家,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您貴爲千金之軀,何必要以身犯險?”侯勇勸說道。
他與朱厭相處時間不長,但卻打心底佩服朱厭行事爲人。
尤其能花真金白銀屯糧賑災,聖人也不過如此吧。
“浙江形勢糜爛,而今之計唯有刮骨療毒,纔可還浙江太平。”朱厭思忖道。
“原本我指望能臣胡憲宗,未曾想胡憲宗被羅教截殺,後來朝廷派去趙吉真,可此人也無法壓服浙江各府縣。”
“再到後來我放出魏賢忠這千古大惡,依舊無法改變浙江局勢,羅教在浙江坐大,暴民四起,百姓民不聊生,我再不去,浙江道就完了。”朱厭嘆息道。
侯勇張了張嘴,心中惱怒浙江道大大小小官吏數百,都是喫乾飯的嗎?
“侯勇定當竭盡全力鑽研武略志,以期早日爲東家分憂。”侯勇單膝跪地。
朱厭連忙將他攙扶起來,“都是自家人不必客套,只要你管好玉山以及四海樓這個大後方,浙江道再亂,我們都有本錢重頭來過。”
侯勇只覺沉甸甸的擔子壓在肩頭,朱厭寬慰道,“便是天塌下來,也有個子高的頂着,不必憂心。”
侯勇又請教了關於武略志的問題才匆匆離去。
…………
酒樓內,來福等人忙着收拾,就在這時一名夥計找上來福。
“來老大,能帶我一起闖蕩嗎?”一個半大孩子仰頭問道。
來福撓了撓頭,“你是……狗……苟勝,對了,你叫苟勝。”
“來老大還記得我,我知道老大您和東家圖謀大事,小子也想參合。”苟勝興奮道。
來福左右打量苟勝,好半天才問道,“你都會幹什麼?”
“我……現在會的不多,但幫您和東家跑跑腿絕對沒問題。”苟勝說道。
來福笑了,“記得你是酒樓顧的短工,這兩日便該結清月錢回家,拿上錢回家去。”
苟勝聞言笑容僵在臉上,臉耷拉下來,“來老大,我就這麼沒用嗎?”
苟勝低頭不語,但面色明顯緩和不少,他搓了搓臉,“來老大,我爹曾說過君子一諾千金,你可不能騙我。”
來福笑了,“自是當然,收你當個跟班的,我還是有點權力的。”
苟勝也笑了,“那可說好。”
他說完轉身跑回大堂,忙着給客人們端茶上菜。
來福輕笑,從苟勝身上他看到自己過往的影子,不服輸,但最終卻敗給了現實。
若不是當年東家好心收留他,他早就餓死荒野了,所以他更願意給少年人機會。
…………
翠玉宮,暖香殿。
林靈素手託香腮,望着窗外發呆。
傲雪端來夜宵,她也不曾理會。
迎春問道,“殿下怎麼了?”
“噓,你不懂……相思之苦。”傲雪嘟囔道。
“我不懂?對對對,我可沒什麼來福兄弟。”迎春打趣道。
“你胡說些什麼,我們的感情不容你菲薄。”傲雪惡狠狠看着迎春。
“你們在說什麼?”林靈素忽然開口道。
迎春、傲雪連忙閉嘴。
“殿下,您喫點東西吧,已是酉時了。”傲雪勸說道。
林靈素只是搖頭,她心中煩悶,難以確定對朱厭的感情是友情還是什麼別的。
自遇上朱厭之後,林靈素只覺自己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自幼受神隱皇帝教導,天下之人皆是棋子,只有帝王纔是執棋者。
但林靈素遇上朱厭後,這種想法便淡了。
臣民百姓也是有血有肉之人,哪怕自己曾經敬若神明的父皇,骨子裏也有幾分貪財傲物。
朱退之曾說過,敲剝天下之骨髓,離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樂,視爲當然,是爲君王。
林靈素起初不以爲然,近些日子觀察,她卻覺得朱厭所說句句屬實。
羅教肆虐浙江,饑民已近百萬,父皇每日竟只關心耿行甲等人何時到任,工部何日啓動重建觀天殿之事。
他要挑選個黃道吉日,禱告上蒼,務必一次將宮殿修好。
堂堂皇朝君父,竟視百姓災民如無物,可笑……荒唐!
傲雪與迎春看林靈素忽而大笑,忽而悲切,心生疑竇。
“殿下,您又怎麼了?”傲雪出聲關心道。
“沒……沒什麼。”林靈素拂袖遮掩,“朱退之不日將啓程浙江,你說我給他求一道金牌令箭如何?”
大明皇朝的金牌令箭自太祖皇帝始,每遇大事,皇帝便會賜予欽差金牌令箭,見金牌令箭如陛下親臨,所有官員不分職級大小,都要接受調動。
只是後來萬嘉皇帝壞了規矩,僅在萬嘉十五年一年便發出三百枚金牌令箭。
到了神隱朝,濫發情況越發嚴重。
持金牌令箭者便有近千人,金牌令箭的所代表的權威遠不如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