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校衛所。
內牢之中,胡非端坐在草臺之上,桌子上擺滿了美酒佳餚,正在大口大口的喫着。
這是他特地跟韓江要來的,眼看着就要有一場大仗要打,最起碼得喫飽喫好。
韓江靜靜地站在牢房門口,看着此時大快朵頤,看起來似乎根本不懼生死的胡非,微微皺着眉頭,眼神之中滿是驚訝。
“別那麼看着我,說不定今日之後我就死了,這或許是我能喫的最後一頓飽飯了。”
“你放心,等我死了之後,你可以到相府要銀子,該多少就是多少,胡惟庸不會虧待你的。”
胡非扭頭看了一眼韓江,笑了笑說道。
“這點東西,沒多少銀子,這點錢我還是花得起的。”
“時辰不早了,下官是覺得我們該啓程了。”
韓江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
“不急,那些看熱鬧的人現在估計還沒到齊呢吧,總得給他們爭取一些時間。”
“這裏到養心殿,最多一炷香的工夫,來得及。”
胡非滿不在乎的搖了搖頭,笑着說道。
三日的時間,已經足夠讓他想出一個完美的應對之策。
聽了胡非的話,韓江再一次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他真的特別想問一句:給別人爭取了時間,那你自己的呢?
“酒不錯,可惜今日不能喝了,不要又要在陛下面前說錯話了。”
“幫我留着,如果我沒死,回來再喝。”
胡非打開了酒罈聞了聞,一臉可惜的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說道。
韓江沒有搭話,因爲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時的胡非。
良久之後,胡非終於心滿意足的放下了碗筷,擦了擦油膩的雙手,打了一個飽嗝。
“走吧!”
緊接着,胡非滿意的拍了拍肚子,翻身下了草臺,徑直走出了牢房,向外走去,步伐無比的輕鬆。
看着滿身輕快的胡非,韓江緩緩跟上,可是眉頭卻再一次皺了起來。
因爲他突然意識到,胡非的無所畏懼,並非不懼生死,而是早已成竹在胸!
...
皇宮。
養心殿。
朱元璋坐在坐榻之上,面無表情,目光從底下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最後落在了胡惟庸的身上,若有所思。
整個大殿之中,站滿了人,該來的,不該來的,差不多都來了,等待着檢校將關押了三天的胡非帶來。
胡惟庸與魏國公徐達相對而立,互相都沒有好臉色,似乎眼裏早已經容不下對方。
朱標和其他三位皇子並排站在一起,靜靜地等待着,他們今天到場,就是爲胡非壯聲勢的,希望胡非能夠平穩的證明自己的清白。
吏部尚書滕德懋也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局面,心裏不由得捏了把汗,他沒想到今天能來這麼多人,更沒有想到有那麼多人站在胡非的那一邊。
看着這些人,他不由得爲自己感到慶幸,慶幸自己勒令兒子不要再得罪胡非,因爲此時的胡非,就連他這個吏部尚書都得罪不起。
整個大殿之上都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可是時間已經過去了不少,檢校卻遲遲沒有帶着胡非出現。
“龐玉海!?”
朱元璋望着殿外,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忍不住大聲喊道,他想知道胡非現在走到哪兒了。
聽到朱元璋的話音,龐玉海快步走進了大殿。
“啓稟陛下,宮門傳來消息,檢校已經帶着九安侯抵達奉天門。”
龐玉海一邊行禮,一邊恭敬地稟報道。
朱元璋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奉天門。
正當胡非在檢校的押解之下經過奉天門的時候,看到了靜靜地站在宮牆邊的安慶公主。
“參見安慶公主!”
看到安慶公主,韓江急忙拱手行禮。
安慶公主沒有理會,靜靜地看着胡非,神情複雜。
“等很久了嗎?”
胡非停下了腳步,看着安慶公主,溫柔的問道。
安慶公主搖了搖頭,緩緩問道。
看着有些狼狽的胡非,忍不住有些心疼。
被關了三日,胡非的鬍子都長出來了,頭髮也有些凌亂,身上更是佈滿灰塵。
“放心。”
胡非點了點頭,給了安慶公主一個放心的眼神,緩緩答道。
“繼續啓程吧,今日無論如何,我都會陪着你。”
安慶公主抿嘴擠出了一絲笑容,緩緩說道。
胡非沒有說話,在安慶公主的陪同下,緩緩向養心殿的方向走去。
但是他不知道,安慶公主爲了他,曾在養心殿門前足足跪了半天,直至昏迷。
良久之後。
養心殿。
“啓稟陛下,九安侯已到殿外!”
龐玉海快步走入大殿,衝着朱元璋恭敬地說道。
“讓他進來!”
朱元璋立刻沉聲說道,沒有遲疑,似乎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與此同時,大殿內的所有人全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殿外。
緊接着,只見胡非在安慶公主和韓江的陪同下,緩緩走進了大殿,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可是當人們看到一心期待的胡非之後,不由得全都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因爲此時的胡非,居然在笑。
胡惟庸看着三日未見的兒子,神情莫名的有些激動,強忍着上前關心的衝動,衝着臨危不懼的兒子頻頻點頭。
徐達也在看着胡非,不過臉色卻陰沉着,因爲他是在場所有人之中,最希望胡非今日失敗的人。
可是當他看到陪在胡非身邊的安慶公主時,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想起了三日之前安慶公主在殿外說過的那番話。
“罪臣胡非,參見陛下!”
胡非走到近前,恭敬地衝着朱元璋行了一禮,大聲說道。
接着又衝着太子朱標等人一一行禮,卻單單漏掉了魏國公徐達。
“兒臣參見父皇!”
緊接着,安慶公主也對朱元璋行了一禮,面無表情。
朱元璋將目光從胡非身上收回,看着面前的女兒,心緒複雜,只能暗自嘆了一口氣。
“你怎麼來了?!”
朱元璋看着女兒,沉聲問道。
“事關九安侯生死,兒臣不得不來!”
安慶公主看着朱元璋,斬釘截鐵的說道。
聽到安慶公主的話,胡非轉頭望去,臉上露出了一絲會心的微笑。
朱元璋皺着眉頭,欲言又止,想到三日之前女兒的那股倔強,只能默許。
“開始吧!”
緊接着,朱元璋收拾了一下思緒,看着胡非,冷冷的說道。
隨着朱元璋的話音,在場的所有人全都看向了胡非,期待着他怎麼爲自己辯駁。
安慶公主給了胡非一個眼神之後,也默默地退到了一邊。
“微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緊接着,胡非在衆目睽睽之下,突然跪在了地上,恭敬地說道。
看到這一幕,在場的衆人不由得愣了一下,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不是自證清白嗎?怎麼一上來就主動認了罪?
這麼快就放棄了?
所有人都懵了,包括胡惟庸和徐達,甚至朱元璋。
“既已知罪,爲何偏偏還要浪費三日時間,命都沒有了,還想着成爲所有人的焦點?!”
朱元璋沉着臉,盯着胡非,冷冷的問道。
“啓稟陛下,微臣認的罪,並非謀反之罪,而是沒有認真對待春闈之罪,辜負了陛下的厚望,浪費了家父的栽培。”
聽了朱元璋的質問,胡非搖了搖頭,一臉認真的說道。
隨着話音落下,在場的衆人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胡非並非真的認罪服法。
站在一旁的燕王朱棣看着一臉沉穩的胡非,嘴角露出了一絲輕鬆地笑意,突然覺得胡非已經贏了。
而坐在坐榻之上的朱元璋,此時的臉色卻變得更加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