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
胡非已經離開許久,可是朱元璋依舊靜靜地坐在坐榻之上,面露沉思,眉宇之間透着一絲掙扎。
龐玉海站在一旁,偷偷觀察着朱元璋的神情,大氣都不敢喘。
他曾經見過很多人向陛下諫言裁撤檢校,可是陛下非但沒有答應過,那些人的下場都不怎麼太好。
他不知道,今日同樣如此諫言的九安侯,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檢校的存在,如同陛下的逆鱗,即便是太子都不能擅自觸碰。
“龐玉海。”
正在這時,朱元璋突然開了口,緩緩喊了一聲。
“啊?在...”
龐玉海回過神來,急忙答應了一聲。
“你說,他到底是突然萌生了爲朝廷效力之心,還是已經籌謀了很久了?”
朱元璋望着大殿的門口,喃喃自語着問道。
“啊?什...九安侯嗎?”
“應...應該不會是籌謀已久吧?”
龐玉海愣了一下,語無倫次的說道,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可是他爲什麼能夠想到朕之所想呢?”
“難道,他真的能夠看相讀人心?”
朱元璋微微皺着眉頭,一臉不解的說道。
聽到朱元璋的這句話,龐玉海愣了一下,緊接着忍不住臉色大變,明白了朱元璋話中的意思。
“難道...陛下您也已經決定裁撤檢校不成?”
龐玉海遲疑着,顫抖着嘴脣問道。
“只是初步的想法而已,可是錦衣衛這三個字,爲什麼朕會覺得這麼的熟悉呢?”
朱元璋若有所思的點着頭,喃喃自語着說道。
聽完朱元璋的話,龐玉海再次愣住,不敢想的轉身看向了早就空無一人的大殿門口。
“希望他說的都是真的吧,也希望一切都只是巧合。”
朱元璋頓了一下,楠楠自語着說了一句,陷入了沉思。
龐玉海愣在原地,一個字都不敢再多說,可是臉上的驚訝之色已經根本無法掩飾。
...
公主府。
出宮之後的胡非,乘着馬車又老老實實的回到了公主府,因爲蕭安叮囑過他,雖然他的傷勢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但還是不宜太多走動。
傷筋動骨一百天,更何況是受了那麼重的傷,如果不是蕭安用靈丹妙藥強行讓他復原,恐怕他不死也得蛻一層皮。
不過當他回到府中的時候,發現胡惟庸又像前兩日一樣,已經來到了府中探望他。
前院正廳之中,胡惟庸正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看到胡非走入,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剛去見了陛下?”
胡惟庸頓了一下,緩緩問道。
“是。”
胡非點了點頭,隨口答道。
“說了什麼?”
胡惟庸打量着胡非,繼續問道。
從胡非的神情上,他已經看了出來,養心殿中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向陛下諫言裁撤檢校而已。”
胡非一邊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一邊淡淡的說道,說着爲自己倒了一杯茶。
可是聽完胡非的回答,胡惟庸卻再也坐不住了,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小心帶到了桌邊的茶杯,一下子掉落在地,瞬間摔得粉碎。
聽到碎裂聲,胡非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打量着滿臉震驚的胡惟庸。
“怎麼了?”
與此同時,同樣聽到動靜的安慶公主突然快步出現在了門口,看着面色凝重的胡惟庸,不滿的衝着胡非問道。
“沒什麼,剛纔說錯了話,老頭子不願意了。”
胡非看着一臉不解的安慶公主,笑着解釋了一句。
“你好好說話,別剛傷愈就惹胡相生氣,這幾日胡相有多關心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什麼話好好說。”
安慶公主看着胡非,認真的說道。
“好,你先去忙吧,我會跟他道歉的。”
胡非點着頭,一臉認真的說道。
安慶公主懷疑的看了胡非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隨着安慶公主的離開,胡非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自顧自的低頭喝了一口茶。
“爲什麼不跟老夫商量一下?!你不是不知道檢校對陛下來說意味着什麼!”
胡惟庸看着胡非,壓低了聲音說道,言語之間帶着一絲略顯無奈的責備。
“這正是我要等的機會,我要成立一個新的部門,檢校能做的事,它也可以,檢校不能做的,它也可以。”
胡非眯了眯眼睛,淡淡的說道。
“新的部門?什麼部門?”
胡惟庸愣了一下,遲疑着問道。
“錦衣衛!”
“侍衛儀仗、偵緝廷杖、對外情報、監察百官,偵察、逮捕、審問,統統要管!”
胡非握了握手中茶杯,淡淡的說道。
“聽你所言,那不是和檢校如出一轍嗎?甚至比檢校有過之而無不及,既然如此,又何必廢了再立?!”
胡惟庸皺着眉頭,沉聲問道。
“不一樣,現在檢校是韓江的,是陛下的,我要做的,是要將所有的權力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胡非搖了搖頭,沉聲說道。
“那又如何?你想變成第二個韓江嗎?!”
胡惟庸搖着頭說道。
“不!我保證,在我的管轄之下,以後絕不會有忠良之士枉死,絕對是光明正大的,不會再有那麼多冤假錯案,落井下石!”
胡非咬了咬牙,沉聲說道。
“你這是在癡人說夢!連天下都是陛下的,何況是一個區區錦衣衛,只要陛下想讓它變成什麼,它就是什麼,你如何能夠改變?!”
胡惟庸依舊搖着頭,一臉不相信的說道。
“不試試,怎麼會知道,既然它註定要存在,那就不如從我手上開始!”
胡非轉頭看向了胡惟庸,無比認真的說道。
看着兒子堅定的眼神,胡惟庸不由得有些恍惚,眉宇之間流露出一絲驚訝。
“陛下會答應將這麼重要的部門交給你嗎?”
胡惟庸皺着眉頭,沉思了一下,緩緩問道。
他已經動搖。
“會的。”
“如果今日之前我還沒有把握的話,那今日之後,我便是最佳人選!”
“等着看吧。”
胡非撇嘴輕笑了一下,淡淡的說道。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洪武十四年便是錦衣衛成立的日子,而它原本就是檢校的前身,如此算來,便是明年。
他只不過是將日子提前了一年而已,而且他相信,朱元璋成立錦衣衛絕不會臨時起意,一定是籌謀了許久,或許現在的朱元璋就已經有了這樣的心思。
而他的諫言,只不過順水推舟罷了。
“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即便陛下最終會同意,你也不要忘記自己剛纔說的那些話,不要被權力矇蔽了雙眼,淪爲它的爪牙。”
胡惟庸看着胡非,意味深長的說道。
“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胡非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
胡惟庸見胡非心意已決,便沒有再說什麼,逗留了一會兒之後便離開了公主府。
胡非則坐在正廳之中,盤算着下一步棋該怎麼走。
...
一日之後。
皇宮。
養心殿。
龐玉海快步走入了大殿,打斷了朱元璋的思緒。
“啓稟陛下,太子殿下到了。”
龐玉海一邊行禮,一邊恭敬地說道。
“讓他進來吧。”
朱元璋回過神來,緩緩說了一句。
很快,朱標便在龐玉海的陪同之下緩緩步入了大殿之中。
“兒臣參見父皇。”
朱標走到近前,看了一眼面露沉思的朱元璋,恭敬地行了一禮。
“免禮平身吧。”
朱元璋擡了擡手,笑着說道。
朱標答應了一聲,緩緩起身。
“坐吧。”
朱元璋指了指早就爲朱標準備好的椅子,笑着說道。
朱標遲疑了一下,緩緩坐了下來,看着欲言又止的父皇,一言未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