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
憤怒、激動的朱元璋在龐玉海不斷的安慰之下逐漸平復了下來,臉色陰沉的坐了回去。
可是看樣子,似乎根本沒想讓這件事就這麼結束。
“連這都城之中都有人敢如此無視朕的存在,貪贓枉法,可想而知在都城以外的人豈不更加大膽?!”
“如果人人都像郭恆一般,那我大明談何長盛不衰,千秋萬代?!”
朱元璋一邊沉思着,一邊咬牙切齒的說道。
“父皇,您擔心的或許有道理,不過想來郭恆之案應屬個例,其他人未必有他那麼大的膽量,父皇不必擔心。”
胡非皺了皺眉頭,拱着手說道,試圖平息朱元璋壓在心底的憤怒。
“你不必說了,看樣子,朕必須得好好整頓一下了,否則朝廷的根基必將滿目瘡痍!”
“龐玉海,立即召審刑司主事吳庸覲見!”
朱元璋搖了搖頭,並沒有聽進去胡非的勸說,而是轉頭看向了龐玉海,厲聲說道。
“遵旨!”
龐玉海縮着脖子答應了一聲,立即退下,派人前去召見吳庸入宮。
聽到吳庸這個名字,胡非忍不住眯了眯雙眼,確信這件事真的已經徹底失去自己的控制。
按照歷史記載,就是這個吳庸清查的郭恆之案,而且牽扯出了郭恆所有的同夥,幫着朱元璋整頓全國官場,肅清了所有貪官。
可是因此帶來的後果,卻是永遠也無法修復的。
審刑司,是今年年初剛成立的一個官署,職責便是專門調查和審問觸犯大明律法的在朝官員。
而這個吳庸,更是剛正不阿,眼睛裏不揉沙子,對朱元璋可謂忠心耿耿。
“父皇,如果真要清查,交給我們錦衣衛即可,何必麻煩審刑司?”
胡非遲疑了一下,拱了拱手,恭敬地說道。
“查了這麼久,你也辛苦了,接下來的事,讓審刑司接手便是,錦衣衛負責從旁協助!”
“你調查郭恆有功,朕幫你記着呢,剩下的事就不要再爭了!”
朱元璋沉着臉,不緊不慢的說了一句,沒有一絲表情。
“是。”
看到朱元璋已經下定決心,胡非只好拱手應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麼。
良久之後,腳步聲終於傳來,一名中年人跟着龐玉海快步走進了大殿之中。
“微臣吳庸,參見陛下!”
來人走到近前,急忙恭敬地衝着朱元璋行了一禮,一臉正氣。
正是吳庸。
“平身!”
朱元璋大手一揮,沉聲說道。
“見過九安侯。”
吳庸緩緩起身,接着衝着胡非拱了拱手,打了一聲招呼。
胡非只是隨意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吳庸,光憑面相,他就已經知道,此人不好打交道。
“吳庸,戶部侍郎郭恆貪贓枉法,罪大惡極,朕命你徹查此事,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許遺漏!”
“另,太平府承宣布政使司曹益,以及北平承宣布政使司李彧都與郭恆沆瀣一氣,必須嚴查!”
“這裏是相關證據,助你詳查!朕特許你全權調查此案,由錦衣衛從旁協助,你需藉助此案,爲朕肅清官場,朕倒要看看,朝中到底還隱藏着多少膽大包天之徒!”
朱元璋看着吳庸,斬釘截鐵的說道,順便將胡非上交的證據交給了吳庸。
“陛下,從這些證據來看,恐怕與郭恆勾結之官員絕對不止兩人,如果牽扯太深,微臣該當如何?”
吳庸看了一眼手中的證據,遲疑了一下,緩緩問道。
“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朱元璋怒目而視,厲聲喝道。
“微臣遵旨!”
吳庸拱手一禮,大聲應道。
看着胸有成竹的吳庸,胡非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指揮使大人,接下來如果需要錦衣衛協查之時,還望大人鼎力相助!”
緊接着,吳庸轉頭衝着胡非拱了拱手,恭敬的說道。
“好說好說。”
胡非笑了笑,淡淡的說道。
隨即,二人便告別了朱元璋,離開了養心殿。
他並不瞭解吳庸這個人,只是在審刑司初立的時候從胡惟庸的口中聽說過這個人,知道此人不是善茬。
郭恆的死活他並不關心,可是卻擔心吳庸因此將整件事徹底牽扯出來,那樣後果不堪設想。
如果郭恆一案真的被完全揭露,那勢必會有成千上萬人因他而死。
而且,他答應過郭恆,會保全郭恆的家人,如果一旦全部查清,他註定要食言。
想到這裏之後,胡非來不及多想,立刻趕往東宮。
現在唯一的轉圜餘地,就是找朱標幫忙。
…
東宮。
大殿之中。
“啓稟太子殿下,九安候到了。”
肖琦快步而入,恭敬的衝着坐在坐榻之上的朱標說道。
“讓他進來。”
朱標遲疑了一下,沉聲說道。
緊接着,胡非便跟着肖琦走進了大殿之中。
“參見皇兄!”
胡非走到近前,恭敬的行了一禮,面色稍顯凝重。
“怎麼了?事情進展不順利?”
朱標看了看胡非的神情,緩緩問道。
“不,很順利,而且是出乎預料的順利。”
胡非搖了搖頭,苦笑着說道。
“那你爲何還如此愁眉苦臉?案情有誤?”
朱標皺了皺眉頭,不解的問道。
“案情無誤,證據確鑿,郭恆的確有罪,可是由於我的魯莽,朝廷可能會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創,甚至可能會致使成千上萬人殞命!”
“或許是我一開始就錯了,請皇兄力挽狂瀾!”
胡非搖了搖頭,凝重的說道,恭敬的衝着朱標行了一禮。
“到底怎麼回事?!”
朱標愣了一下,疑惑的問道,面露擔憂。
“郭恆勾結地方官員,貪墨賦稅及軍糧,的確已經證據確鑿,但是我想父皇所呈報的證據,只不過是郭恆之案的冰山一角。”
胡非猶豫了一下,說出了實情。
“什麼?!”
“你這是欺君之罪!爲何要如此?!”
朱標一聽,臉色大變,忍不住震驚的問道。
“我不是忌憚什麼欺君之罪,而是擔心一旦所有證據如實公佈,勢必會令朝廷傷筋動骨!所以才自作主張!”
“可是雖然我有所瞞報,父皇依然雷霆大怒,已經命審刑司嚴查此案,藉着郭恆之案要肅清官場,打擊貪腐!”
“郭恆一案牽連甚廣,一旦揭露,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還請皇兄力挽狂瀾,阻止這一切的發生,胡非感激不盡!”
胡非看着朱標,一臉虔誠的說道。
“你說你瞞報了證據,那證據到底都有些什麼,你隱瞞了多少?”
朱標踱着步子,沉思了一下,轉頭看着胡非,一臉認真的問道。
“我給父皇的證據中,郭恆貪墨的賦稅只有五百萬兩,秋糧一百萬石,可是他貪墨的賦稅絕不止這些,可能幾倍不止,”
“而秋糧就更多了,光是浙西一地,就已經超過兩百萬石,如果算上全國各地,恐怕要超過千萬石…”
胡非眉頭緊鎖,猶豫了一下,凝重的說道。
“什麼?!”
聽完胡非的話,朱標徹底驚呆,不敢相信的瞪大了雙眼,緊接着便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此案如此巨大,如果真的一旦揭露,的確會像胡非說的那樣,會有很多人死。
而且,郭恆能貪墨如此之巨,背後勾結的地方官員可能無法估量!
“他簡直膽大包天!真的的不要命了,他就不怕事情敗露,致使郭家滿門抄斬嗎?!”
朱標咬了咬牙,憤怒的說道。
“皇兄,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怎麼阻止這件事情敗露,否則一旦各地官員同一時間折損衆多,勢必撼動朝廷根基!”
胡非皺着眉頭,一臉擔憂的說道。
可是此時的朱標,早已被這驚天大案給震驚,一時之間根本就無計可施,眉頭皺得都能擰成一股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