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深,夫君來敲門 >第001章 一朝錯愛
    睿文三十一年,深秋十一月,天空中烏雲密佈,狂風大作,入目皆是秋瑟之意。

    京城,天牢深處,燈火通明。

    一名女子雙手被高高懸掛在半空中,身上的白衫早已血跡斑斑,凌亂無比的長髮披散在肩頭,遮住了絕色容貌。

    她是凌國最得寵的七公主楚遙,凌國帝后捧在手心裏嬌寵着長大的嫡公主。

    而今,她被夫君南慕封關在大牢之中,淪爲階下之囚,被冠上了勾結外祖家犯上作亂的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十年的夫妻情分,終究還是錯看了他。

    “妹妹,妾身來看你了。”一道清麗的嗓音在沉悶的空氣裏陡然而起。

    受刑的女子一震,猛地擡起頭來,滿含恨意的盯住來者。

    是了,便是這個女子,南慕封的青梅竹馬,杜晗煙。

    當初,便是因了她的存在,才讓楚遙起了鬥心,費盡心機地嫁入南忠公府。

    而後的十年裏同她糾纏不休,最後落下一個善妒失德的罵名。

    整個凌國都知道七公主爲了穩固世子妃之位,逼側妃杜氏服了紅花,打掉她腹中胎兒,這件事讓世子對她怨恨,父皇對她寒心,也讓她受盡世人唾罵,在南忠公府中步步艱難,卻不知整件事的幕後黑手是眼前這個滿面春風的女人。

    “滾。”楚遙冷冷的恨意隨之而出。

    若是眼神能將人殺死,只怕眼前這個一身官婦打扮的女子早已死過無數次。

    “妹妹果然是公主之尊,這時竟還能有如此氣勢。”她走了幾步,目光掃過楚遙,落在她那雙焦炭似的雙手上,淡淡地說道,“妹妹特意爲了討好封郎特意苦練的琴藝,可是繞樑三日都餘音不絕的,如今這一雙手是再也不能彈琴了吧真是可惜。”

    楚遙滿眼的憎恨,死死地盯住杜晗煙,身體的疼痛早已麻木,她已經分不清是哪裏在疼。

    昨日那雙芊芊玉手被按在炭火中,如今已是血肉模糊,現下整個身體的重量又都在這一雙手上,手腕早已脫臼。

    痛,深入骨髓,浸徹心扉。

    然而,她卻依舊高高地昂着頭,趾高氣揚的氣勢一如往昔。

    一聲冷笑自她的脣瓣泄出,在深夜裏顯得格外突兀,她發出沙啞得彷彿能咳出血似的聲音:“我要見南慕封,你來做什麼”

    “妾身是代封郎來的,他如今可忙得很,沒有時間來看你這個喪家之犬,不過他倒是讓妾身帶幾句話給妹妹。”杜晗煙揚脣淺笑,笑容恬靜,宛若立在某一處風景宜人的林間賞花。

    她走近幾步,湊到楚遙的耳際低喃:“封郎從未愛過你,若你不是皇上寵愛的七公主,不是文國公的外孫女,他根本不會娶你。”

    有些人殺人,不見兵刃,不見血腥,卻能將對手整個擊潰。

    杜晗煙的幾句話,讓楚遙渾身一震。

    是了,當初每個人都勸她不要飛蛾撲火,是她一意孤行地愛上那個男人,千方百計地嫁給他。

    如今落到這般田地,除了她自己,又能怪得了誰

    只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含冤而死。

    至少在她死前,她要再見南慕封一面,那個令她癡戀一生卻親手將她推進地獄的夫君。

    “妾身勸妹妹還是早日畫押,妹妹嬌生慣養,哪裏受得住這些刑罰更何況,妹妹你勾結敵國叛亂謀反,已是鐵錚錚的事實,縱然你外祖父是文國公又能如何,你那三個舅舅就算權勢滔天又能如何,如今還不是自身難保,皇上臥病在牀,皇后已被軟禁,你那個太子哥哥又在千里之外就算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妹妹你了。”杜晗煙看着眼前這個被折磨得體無完膚卻依然高傲如斯的女子,眉宇間多了幾分不耐,不過想想往日囂張跋扈的公主殿下被折磨得如此不成人形,她的心裏又是一陣解氣。

    “畫押呵呵”楚遙低低地淺笑,笑聲蒼涼,帶着濃濃的諷刺。

    都已經落到如此地步,她又怎可再牽連更多的人

    她被矇蔽了雙目纔會跌入南慕封和杜晗煙精心設計的圈套,如今她已然清醒,豈能再如他們所願。

    想要利用她指控舅舅們叛亂,禍及她的太子哥哥,牽連國公府一家,他們當真以爲她是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麼

    見楚遙扔抵死頑抗,杜晗煙只是眯了眯眼,眼中閃過惡毒,嬌笑着說道:“四年前妹妹小產,那藥可是封郎命人準備的,而你從此以後不能生育,也是他的意思要不是你的愚蠢,皇上也不會對封郎滿心愧疚,更不會對他愈發信任,封郎能爲五皇子掙得如今的局面,可都是你的功勞。”

    楚遙的瞳仁猛地瞪大,咬牙切齒地說怒道:“

    杜晗煙,你最好不要讓我活着走出這裏,否則我就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你,不會放過你們。”

    “你能不能活着走出這裏我不知道,不過公主殿下請放心,你那個三歲便會吟詩的兒子,我會好好地幫你照顧他的,順便告訴你一個祕密,”杜晗煙湊近楚遙,在她耳邊輕笑着說,“你以爲他的雙腳天生殘廢麼我告訴你,是因爲他還不會走路時我就讓人在他的奶糕中加了軟骨散,他可是吃了我特意找人給他配的軟骨散足足半年,我不會讓他死的,但是他將永遠地坐在輪椅上,生不如死。”

    楚遙從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即使那時候杜晗煙佔得南慕封所有的關注,她也不曾這樣徹骨地恨透這個陰狠的女子,但是她如今卻是想將這個惡毒的女人活生生地掐死。

    “呵呵呵妹妹可別這麼看着妾身,妾身所做的一切都是封郎的意思呢。”這一回,杜晗煙滿意了,看到楚遙瘋狂掙扎的模樣,掩着嘴往後退了兩步,對立在邊上負責審犯人的獄卒說道,“公主殿下已經在這裏呆了兩日,你們卻什麼都沒問出來,這要是被我們家世子爺知道了,定會說大人辦事不利的。”

    獄卒忙低着頭,連連說道:“是,側妃說的是。”

    “不是聽說你們這裏有不少能讓人開口的辦法麼我們家世子爺可是大義滅親纔將公主送來這裏,若是你們問不出些所以然來”杜晗煙擡眼掃了幾個孔武有力的獄卒一眼,淡笑着說道,“想來也是聰明人,該怎麼做也該清楚纔是。”

    “是,奴才明白。”幾名手握鞭子的獄卒狠狠地握了握拳頭,待杜晗煙離開刑室,回頭看向楚遙的目光裏泛起了狠意。

    之後的三日,楚遙嚐遍了無數種刑罰,這個嬌貴的公主被折磨地人不人鬼不鬼,渾身上下鞭痕累累,新傷舊傷讓昔日嬌嫩的肌膚只剩下發炎滾膿的傷口,慘不忍睹。

    十一月初八,寒風蕭瑟,凌皇帝最寵愛的七公主楚遙以謀反叛國罪,在城門口斬首示衆。

    楚遙被裹在一件寬大的宮裝裏,瘦得幾乎看不出本來面貌的臉上着了厚厚的妝容,她的手藏在精緻的長袖中,沒有人知道那一雙曾經潔白嬌嫩的雙手如今是怎樣一副殘缺不堪,她甚至已經不能自己走路,而是被兩個高大的侍衛架着拖到行刑臺上。

    “罪女楚遙,叛國謀反,大逆不道,罪無可恕。”監斬官是五皇子的人,只見他大手一揮,一道斬首令牌橫空丟出,“午時已到,行刑。”

    劊子手走上前,大刀舉起,刺目的光芒反射而來,令她雙目微痛,不由自主地閉起了雙眼,只聽得耳邊呼嘯一陣冷風,似有什麼穿風而過,接着便是大刀斷裂的聲音。

    她猛地睜開眼,瞧見了一張同南慕封有幾分相似的容貌,她微微一愣。

    他是那南慕封的庶弟南謹軒,十年未娶,身邊連個通房都沒有,得睿武帝賞識,一朝入仕,搖身一變便成了手握實權的年輕官員。

    人人都說此人城府極深,冷漠無情,楚遙卻覺得他其實是個溫柔善良的人,至少他待她這個嫂子是真的不錯,甚至幾次差點因了她和南慕封鬧翻。

    他將她護在懷裏,觸及她瘦骨嶙峋又滿身傷痕的身子,雙目滿是怒火,“是誰是誰對你用刑”

    “你”楚遙瞪大了眼,他不是應該在邊境打仗麼

    北邊的蠻子入侵,皇帝特意將他調去北靖協助太子抗敵,北靖距離京城千里之遙,他爲何會出現在京城

    “我帶你走”那人作勢地要將她抱起,壓根沒有將周圍那羣將他們圍住的人放在眼裏。

    她壓下他的手臂,朝他搖了搖頭,她是戴罪之身,他在衆目之下將她帶走,他日又該如何立於朝堂之上

    她一直以爲他只是性子沉冷,看不慣旁人欺負弱小,纔會對她多了幾分憐之心,可是爲何他竟能爲她做到這種地步

    那人見楚遙眼神中明明滅滅以爲她是擔心兄長的安危,忙不迭地上前一步說道:“你放心,我會護太子殿下週全。”

    楚遙擡起頭看着他,給了他一個勉強的微笑,只一瞬笑容便僵硬住了。

    一支長箭穿透她的身體,箭頭狠狠地扎入她身後那人的胸口。

    果然是一箭雙鵰麼

    她緩緩地擡首看向不遠處那個手執長弓的男人,她愛戀了十年的夫君,竟是這般要將她置於死地。

    亦或,他更恨的是她身後那個比他出色許多的庶弟。

    “生未同衾死同穴”他在她耳邊低喃,旋即一口黑血如柱般噴出。

    南慕封出手哪裏會留活口,這支箭自然是抹了劇毒的。

    她忽然明白這個男人藏了那麼多年的深情,只是她懂得太遲了,她不自覺地覆上了他扣在她腰際的大掌上,緩緩地閉上了雙眸。

    若有來世,她,必不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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