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空間,隱蔽的地點,拼接的巨大電子屏幕讓人炫目,不停流動的數據組合出使用者想得到的信息。
4號。
埋葬學社的最高位之一。
她死死盯着間諜衛星捕捉到的那張面孔,逐幀倒放,一次又一次地還原出那句讓她毛骨悚然的話語。
作爲埋葬學社的智囊,她以出色的電子技術著稱。入侵各國核心服務器如入無人之地,手中掌握着以千萬計數的“肉雞”電腦,甚至擁有六顆高精度間諜衛星的後門使用權限。
在網絡世界。
她是女皇,是統治者,是權謀者和政治家們膽戰心驚的頂尖情報刺客。
彈藥師26號是她故意派出去的誘餌。
黑鴉人的實力讓她心生熱切,而埋葬學社內部爭鬥越來越激烈。在半年前,1號離奇失蹤後,個位數代號間博弈從未停止。
每個人都想更改自己號碼,坐到曾經1號所在的位置上。
所有人清楚那個位置是多麼誘人
4號甚至已經準備好了優厚到讓普通人發瘋的條件,證明了黑鴉人實力後,她會第一時間以最無辜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將其收入靡下。
她沒想過26號贏的可能性。
如果26號勝了,那隻能證明黑鴉人是個曇花一現,碰巧擊敗“8號”的廢物。或者,還有可能證明是“8號”爲了洗白自己,故意編造出的故事。
然而,事情的發展並沒有進行的如她料想那般順利。
黑鴉人發現了她。
4號第一次痛恨原以爲傲的廣袤知識。她過去無數次以自己的淵博自豪,積累玻璃般的驕傲和自滿,在被不符合常理的事實打破後,才凸顯得越發脆弱。
她絞盡腦汁都猜不到黑鴉人能發現她的理由。
100多公里外的間諜衛星,在人的肉眼裏不會佔據哪怕一個像素點的大小。想憑眼睛觀察到,是不可能事件。
自然概率爲0,絕對的否定。
0和1的差距如同天塹,具有本質的區別。
她下意識地用力咬住嘴脣,出血,染紅嘴角依舊渾然不知。倒放,再次倒放,她要看得更清楚,這男人每一幀數下表情的變化,每一分每秒的動作,無一遺漏。
“爲什麼”
“爲什麼”
“爲什麼”
噹噹
敲門聲,讓她的呢喃戛然而止。
“請進。”
來人推開門,是一位管家打扮的老人。他以教科書般的恭敬姿態,微微傾身,帶着歲月的沉澱,禮儀優雅得令人讚歎。
“有位小國公使請求見見您,他似乎想尋求幫助。”
“推了。”
“我會如實轉達。”
大門合攏。
埋葬學社內部交流的工具中也在彼此交換着信息。
“26號和33號回來的很狼狽,不知道他們去做什麼了。彈藥師這麼脆弱的一面真是少見。”
“只要不耽誤學社的計劃,任他們吧。”
“我們一定要儘快奪取到紫荊花公司保護的源泉,這麼珍貴的東西,不應該落入他們手中。”
“沒錯,那羣商人根本就不懂統治世界的力量還想要靠着賣藥賺錢,幼稚極了源泉纔是決定今後的最關鍵鑰匙”
源泉,指的是引發西港市周邊一系列巨大變化的源頭力量。
具體是什麼樣子,無人知曉。即便是埋葬學社大部分成員也只清楚紫荊花公司一直在暗地裏使用“源泉”進行人體試驗方面的研究。
源泉會無時不刻地散發某種病毒因子,接觸到這種病毒因子的人,只有三種結果:被治癒、死亡、以及覺醒。
4號卻知道“源泉”的名字狄瑞吉。
管家再一次找到她。
老者笑道:“兩天後就是我們素喃公國訪問西港市、參觀洲際游泳比賽的日子,您該做些準備了”
“皇女陛下。”
“知道。”阿斯卡淺綠色的瞳孔裏隱藏着不安,精緻端莊地五官不帶有絲毫情緒,她抿了抿嘴角,透過產自西斯島的百年楸木窗,遠遠眺望。
是被驚飛的鳥羣。
她會親眼見到那個男人。
而那個人
她有種預感,將會是這場西港風雲中的最大變數。想到這,阿斯卡陰鬱的情緒忽然一掃而空。
她
“一定非常精彩。”
西港市。
杜嫋先生靈異諮詢事務所迎來了一位新客人。
也可以說是新主人
杜嫋目光奇異地望着與自己幾近相同的年輕女人,突然懷疑自己的父親,當年是不是還有什麼花邊趣事隱瞞至今。
否則這世上怎麼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杜嫋”也在望着她,同樣驚疑。
“你”
“你”
兩個杜嫋幾乎同時發出了聲音,然後又極爲默契的陷入沉默。
溫子升搖搖頭,對他救回來的“杜嫋”說道:“你暫時叫阿嫋吧。”
“杜嫋”不樂意了:“憑什麼啊”
溫子升指着與自己相伴多天的職業女騙子,解釋道:“她肚子比你大,你沒小肚子。所以把杜字去掉,叫阿嫋。一個代號而已,要不然我沒辦法區分。”
杜嫋很高興自己沒被改名,或者起一個大小杜嫋這樣low到極點的名字。可不知怎麼的,她極其不爽。
阿嫋也滿腔疑惑,她同樣是第一次見到和自己一樣的人。
面對杜嫋,她沒表露出敵意,而是平和的交流了起來。通過半個小時的交談,他們縷清了幾個問題。
阿嫋也是西港市本地人,從童年到上學再到如今,她將對過去如數家珍,不像作假編造。而且與杜嫋的過去少有相同地方。
杜嫋追問張海潮的事,她差點替人背了黑鍋。她必須搞清楚,這人爲什麼要冒充自己,去綁架客戶的兒子
一筆大單子差點因此告吹了
“我,我沒有啊”阿嫋搖搖頭,弱弱道:“我根本不認識叫張海潮的小孩,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家貓着玩遊戲呢。”
杜嫋腦子嗡的一下。
不可能
她這些天積累的委屈和火氣全被點燃了,她站起身,怒道:“你騙我們到底有什麼好處你爲什麼一定要叫我的名字你爲什麼要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你,你爲什麼要活着”
阿嫋被嚇到了,她張張嘴,找不到解釋的語句。
“說啊,你活着到底是爲了什麼啊”杜嫋不依不饒。
阿嫋眼圈微微泛紅,輕聲道:“我活着就是活着,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對不起我要先離開這了。”
杜嫋清醒了。
她意識到自己發了一通沒來由的火氣。這很容易理解,人在面對與自己相似的人時,會產生本能的厭惡感。
每個人都堅信自己生而不凡,是獨特的個體。
她望着阿嫋的眼睛,歉意道:“我不是想故意發火的。但是求求你告訴我,張海潮的事情是不是與你有關,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真的不知道”
“她沒說謊。”
阿嫋和溫子升的聲音不分先後。
杜嫋詢問理由。
溫子升轉身走向臥室,故意慢了半步讓杜嫋跟上。走廊拐角,他莫名其妙地問了杜嫋一句。
“你是不是真的不相信世上有鬼”
“怎麼可能會有。”杜嫋果斷搖頭。
溫子升習慣性地掏出了日記本,問道:“那你最近去過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我最近一直全城逛來着。”
“次數比較多的。”
“理工大學、西港第三小學,沒了。你查戶口啊你”杜嫋不解。
溫子升擺擺手示意她離開。
杜嫋突然有一種被用過就扔的錯愕感,她看不到,在溫子升的日記本上又新增了兩行字。
奇怪的個體複製,疑似病毒特性,需調查是否與未來的人類大滅絕有直接關聯
第7次行動紀錄:使用“閃回”對兩處地點的人類潛意識組合分析,西港第三小學無明顯異樣,理工大學發現大量“恐慌”意識。基本鎖定目標。
隔壁。
杜嫋意外地接到了張天養打來的電話。
這位父親的聲音疲憊極了,卻滿懷激動道:“杜嫋先生,或許我錯怪您了這件事您一定要幫幫我,今天,有學生、有學生在東山游泳館拍到了我兒子的身影”
他斬釘截鐵道:“警察沒有用的,這件事絕對和半年前游泳館的那件慘案有關絕對是鬼”
張天養聲音又軟下來,帶着惶恐的期冀。
“求您救救我的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