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說話不再東拉西扯玩虛的,直截了當就開始商量正事。
二迷糊的殘屍被拉到縣裏做屍檢。
案子徹底完結後,就照規矩火化了。
二迷糊沒家沒業沒親人,總歸還是門頭溝的人。
村裏看他死的可憐,就把骨灰領回來,準備張羅着給他葬到附近的公墓裏。
劉福這趟過來找我,就是想再請我出山,給二迷糊做場安魂的法事。
其實前兩天聽說村裏要安葬二迷糊,我就料到會有這單活兒上門。
公主廟山上鬧騰出這麼大的動靜。
我兩次出手,頭一次解決了村裏的怪事,安了村民的心,還拉出個古墓。
二次出手,我從古墓裏救出十幾條人命。
因爲馮青山發瘋這個意外出現,導致救援行動沒法大肆宣傳表彰。
可趙軍也沒閒着。
他給自己裝bi稍上了我,連紅姑也沒放過。
當初喊着要把我送治安巡防站的大治保主任,現在成了我的忠實迷弟、免費宣傳員。
我因爲養傷沒接活,不見客,那些慕名而來的都開始給紅姑上供了。
追究源頭,就是趙軍在我家門口以管理秩序的名義,天天吹牛皮講故事,把紅姑吹成了哮天犬下凡。
他還把我們二下古墓那點事,講的比聊齋還帶勁。
有公主廟發現古墓這事當背景,趙軍的故事半真半假真能糊弄人。
偏偏這貨每次講完,還要補上一句:有些事,我說說,你們聽聽,大家心裏有數就行了,可千萬不能到處亂講,宣揚mi信不可取,我是正經村幹部。
你說趙軍是怕別人真信了,還是怕別人不信?
我是看在他呆在門口,確實幫我擋了不少清淨的份上,也懶得管他。
反正我什麼都沒說過。
給二迷糊做法事,其實也是村民們私下要求的。
人死的那麼慘,不把我這個風頭正勁的“大仙”請出來搞一場,大家終歸是心裏不安生。
劉福怕我獅子大開口,先就打了招呼,做法事的錢是從大家給二迷糊捐的安葬費裏出。
這筆錢裏本來就有我交上去的一份,還是狗寶兒專門跑去村委會幫我交的,我能心裏沒數?
純純積陰德的事,我就沒打算在這上頭卡油水。
劉福多此一舉,反而給我整噁心了。
索性我就再難爲他一下,把做法事的時間定在了今晚後半夜。
再以傷沒好利索當理由,讓他們門頭溝“三巨頭”統統到場,給我壓陣助威。
劉福答應的特別痛快。
他那點小心思,瞞不過我。
這老小子就是想趁這機會,跟高大梅有正當理由私會。
這機會我製造的,我能讓他如願好過了?
咱的爲人恩怨分明,不跟人糾纏因果。
上次劉福背後坑我只是道了歉,加上偷我剝皮刀的事,我得把這果報給他填上!
送走劉福,我就在牀上躺不住了。
從古墓出來之後,我就把百寶囊收了起來。
最近看見它,我的心就滴血。
五雷滅陰陣用了。
羅盤八卦鏡碎了。
藥匣子裏的靈丹祕藥也耗費了不少。
爺爺給我留了不少稀罕的藥草,花點時間重新煉製,可以把藥匣子補全。
關鍵重鑄寶貝,是個大難題。
這是個得下血本,還得等機緣的事。
劉福那20w的年薪,眼下指望不上。
我得趕緊開工幹活搞錢。
還得是搞大錢!
我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喊狗寶兒開大門。
我家從不鎖門,不過有趙軍這個門神在,大家都知道我最近是在家養傷。
今天我突然來了箇中門大開,就是“掛牌營業”的意思。
我坐在院子裏,就聽到趙軍在大門外吆喝排隊。
然後他就屁顛屁顛的跑了進來。
我看見趙軍當頭就先問一句:“你是不是在劉福那裏,把我給賣了?”
趙軍一下就被我問懵了,臉上的笑臉都沒來得及收起來。
“劉福在背後偷偷散我的謠言,又來找我道歉,是不是你小子當內應,把我已經知道這事的消息,告訴了劉福?”
我擡手把剝皮刀插在了桌上,森冷的刀光照在趙軍的臉上。
趙軍打了哆嗦。
他對着我一通詛咒發誓,連劉福前兩天暗示,讓他跟我親近都說了出來。
就是死不承認出賣過我。
我問趙軍:“劉福爲什麼對公主廟山上的事那麼上心?你可別跟我說他是着急把公司辦起來,給村民謀福利。”
趙軍一臉猶豫,爲難的樣子,扭扭捏捏站着不說話。
我看他這幅鳥樣,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剛纔說趙軍出賣我,其實就是試探一下這小子,敲打他一下。
畢竟我們倆密謀過把劉福拉下馬,讓他當村長的的事。
趙軍要是把我賣了,這事傳進劉福耳朵裏,他也好過不了。
我真實的目的,就是想問清楚劉福辦公司的本意。
他爲了給文旅公司的事做鋪墊,纔來請我下的墓。
爲了請我下墓不惜舍臉皮,還扔出20w年薪的保證。
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樣一個無利不起早的貨下這麼大本錢,鐵定有問題。
咱不能把希望都寄託在別人身上,就算爲了年薪,我也得把這事搞清楚。
趙軍不吭聲,我也不說話。
我就抱着爺爺留下來的大搪瓷缸子,一口一口的喝着剛沏好的高沫。
趙軍尷尬的站了半天,對着自己的臉狠狠抽了一巴掌。
我把桌子底下的小凳子蹬出去,讓他坐下。
趙軍搖着頭沉聲說:“公主廟還有旁邊的幾座山,都是劉福的……”
早在五年前,劉福就以他的幾個遠方親戚名義,把那片的幾個山頭全包了。
他趁着種樹給補貼的政策,在山上插了一堆幹樹枝套補貼。
後來政策變了,套補貼的事黃了,那幾座山就砸在了手裏。
趙軍把這事說出來,我就明白了。
有補貼的時候,那幾座山就是下金蛋的老母雞。
沒補貼了,就是雞肋。
劉福琢磨開文旅公司,是想把那幾個山頭趕緊脫手,轉租承包給村裏。
所以對劉福來說,趕緊把公司開起來最重要,公司能不能賺錢根本無所謂。
他就是想讓門頭溝的村民集體給他買單。
“真踏馬混蛋!”我氣的拍了桌子。
公司開起來不賺錢,我那“20w”的年薪也拿不到手。
劉福這是給我開了張空頭支票,忽悠傻小子拉磨呢!
趙軍看着我,眼神裏帶着餘驚,“小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話,這次下墓差點沒了命,我是真想開了,面子、錢都無所謂。”
“整劉福、當村長的事就別跟我說了,我覺得現在的日子就挺好,我勸你也別折騰,你現在名氣這麼大,以後不會差那麼點錢……”
趙軍在一邊勸我少惹是非。
我不表態。
他就以“保持中立,偏向正義”的態度,暫停了人生感悟交流會。
我理解這哥們兒是真的嚇壞了。
普通人渾渾噩噩過一輩子,也不一定能遇到一次生死存亡。
扯不上誰有種、誰沒種。
我想要激勵趙軍的話就沒說出口,反倒覺得這人其實還不錯。
畢竟,趨炎附勢、膽小屈從的事,有幾個人敢拍胸脯說自己一輩子沒做過?
趙軍能有個“偏向正義”的態度,就說明這人還是有底線的。
我和趙軍聊了半天,外面等着見“大仙”辦事的就耐不住性子聒噪起來。
趙軍直接拍了一沓寫着數字的紙片到桌上。
這傢伙也是太閒了,連“叫號”這招都提前預備好了,現在就等我發話。
我拉着趙軍小聲交代了幾句。
趙軍剛聽我說完就叫起來,“外面好幾個大老闆都是提錢箱子過來的,你這麼搞是跟錢有仇嗎?”
這話問道寸節上了。
我現在不只沒仇,還缺錢的很。
“你懂個屁,我這招叫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我抽走小凳子,直接把趙軍攆出去。
姜太公也不是什麼魚願意咬鉤,都會往框裏裝的。
他老人家能釣個周文王,我今天就得從這波人裏釣出個真正的大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