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袍、法尺、法鏡、法印、法牌、法鞭。
硃砂、煙墨、朱書黃紙。
墨斗、柳條、令旗、斷生水……
早上逃出門頭溝時太倉促,我是一件合用的法器都沒帶。
放着梁山炦這個冤大頭在眼前,不訛他訛誰?
我給梁山炦列了整整兩頁的清單。
交代他什麼時候備齊,什麼時候進工地。
清單上的東西對我來說都是手邊常用的,沒什麼稀罕物件。
我還跟梁山炦交代了這些東西在陝州地面上,該去什麼地方找。
實在不好找的,就只能網購。
網上買這種東西,質量很難保障。
最好同一樣東西分別在幾家店下單,貨到了再從中選能用的。
有時候,對一件事的期望值,能大大提高做事人的效率。
我約莫着兩天時間,差不多能搞定。
梁山炦第二天下午,就對照清單把我要的東西全送來了酒店。
我把送貨來的封太保和三個保鏢都扣了下來。
他們再加上麗薩一共五口人,給我打下手幫忙收拾。
趕着晚上十點半,我們喫過夜宵就開車往工地去了。
梁山炦這麼積極,我也沒再拖着他。
其實更主要的原因是,未來要建成的“未來城”裏,還有我的三套房子在。
早點搞定了工地上的事,我也能早點收房。
老祖宗的規矩:問事,談價,備法器。
我一樣沒拉都做全了。
只是在談價這事上,我與時俱進了一下,把訂金、尾款、車馬費都兌現成了房產。
咱家祖宗們的在天之靈,應該很樂意看到我在這事上靈活變通。
反正樑山炦見我要房子不要錢是挺高興的。
這樣我就不止是在給他幹活,也是在給自己幹。
這就叫利益綁定,服務供應商與客戶雙贏!
“你在做什麼?這些符爲什麼折成三角形?”麗薩在旁邊問我。
我對麗薩說:“這叫護身符。”
“從結構學的角度來說,三角形是最穩固的形狀,折成這樣戴在身上不容易損毀。”
“從能量學的角度來看,三角形能夠凝聚能量,還具有一定的增幅作用。”
麗薩無奈的扶着頭,說:“你又開始了。”
“開始什麼?”我手上不停,擡頭問麗薩。
麗薩說:“你破掉我的降頭時,比我還像個降頭師。”
“在別墅時,你像個亡命徒。”
“到了醫院,你像個濟世的活神仙。”
“在你家時,你成了個卑鄙的小人。”
“我們倆在酒店裏,你又是個純潔的聖人。”
“昨天,你從一個武術大師,很快就變成了投機的商人。”
“現在,你又跟我講結構學和能量學……”
麗薩感嘆道:“你們家的‘陰陽仙’,都是這麼善變嗎?”
我微微搖頭,“如果我跟你說那些都是我裝出來的,你信嗎?”
“信不信的不重要。”麗薩抱住了我的胳膊,“我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我也把你牢牢的捆在了身邊,這個才重要。”
“不要學我說話。”我抽出胳膊,把摺好的符咒遞給麗薩,“今晚如果出現意外,我不在身邊,這東西能救你一命。”
麗薩轉手就把平安符扔給了開車的封太保。
“我不需要這個。”麗薩又貼過來說,“如果你不在我身邊,那咱們倆肯定一起死掉了。”
我又折了個護身符遞給封太保,“老封,這個是梁董的。”
封太保解釋說:“梁董今晚來不了,他年紀大了,熬夜喫不消。”
“他可不像年紀大的樣子。”我對封太保說,“聽說梁董去年才辦了場陝州最豪華的婚禮,大明星獻唱,直升機入場,新娘也美若天仙。”
“你們老闆娘和麗薩比誰更漂亮?”我問封太保。
封太保從後視鏡裏往後看了一眼。
麗薩適時的做了個挺胸擡頭的動作。
“不一樣。”封太保搓着下巴,說:“梁太太那種不能叫漂亮,她屬於……”
封太保頓了一下。
我以爲他是在想形容詞,可是從側面看到他勾起的嘴角。
這傢伙明明就是想到了一些猥瑣的內容。
“你不會是跟你們老闆娘有一腿吧?”我問封太保。
封太保嘆了口:“我可沒那個能耐,那是個勾人的妖精,有機會您見上一面就知道了。”
“怎麼個說法?”我追問封太保。
封太保用充滿嚮往的神色和語氣說:“就是瞅一眼,就能讓男人衝動的那種。”
“哈——!”
我拍了拍封太保的肩膀:“看來,梁董不是不想熬夜,他是不想跟咱們一起熬夜。”
車廂裏,我和封太保一起發出了只有男人才懂的笑聲。
麗薩傾身過來,緊緊抱住我的一條手臂,韻味十足的搖動起肩膀:“你喜歡那種的,我也可以啊!”
“別了!”我再次抽身跳到前座的副駕駛位置。
“男人和男人一起聊別人的女人,叫樂趣;”
“男人揹着自己的女人跟別的女人聊騷,叫瞎搞!”
“我跟你瞎搞,很容易小命不保。”
麗薩被我氣的翻起白眼,不再出聲。
我們三輛車子,很快到了“未來城”的工地。
因爲提前打過招呼,這邊留足了照明,施工人員都呆在宿舍裏待命。
今晚這裏所有的一切,都聽我的指揮。
我讓封太保找來了五個生辰八字屬陽,名字裏分別帶有金、木、水、火、土的壯年漢子。
這五個人今晚就是活着的法器。
我把五支令旗交給了他們。
然後親自帶他們圍繞出問題的樓,圈出了各自的站位。
我的交代是:今晚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許離開我畫好的圈子,一定要抱穩令旗,決不能倒!
封太保見我的態度異常決絕嚴厲,又挨個恐嚇了一遍。
安排好外圍的事,我就帶着麗薩和封太保進到樓裏,準備選址佈置法壇。
路上我就察覺到麗薩有些緊張。
她出身優越,有錢有勢,拳腳能打,還會下降頭。
認識麗薩到現在,我都沒見她像現在這樣緊張過。
我問麗薩;“怎麼了?”
麗薩反問我,“世上到底有沒有鬼?”
我說“你玩的降頭術裏也有鬼降,不該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麗薩說“藥降和蠱降至少都是有跡可循的,鬼降用的小鬼太不可思議了。”
我告訴麗薩:“茫茫天地、六合四野,人還看不懂的事太多,沒必要較真,較真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麗薩狠狠罵了一聲:“fuck!”
她埋怨我說:“都怪你剛纔太嚴肅了,我也跟着緊張起來了。”
我沒有寬慰麗薩。
今晚,她能一直保持緊張狀態,對我來說不是個壞事。
我面對僱主的時候很強勢、那是金家陰陽仙的規矩。
我跟麗薩對峙的時候也很強勢,那是生死角逐。
除此之外,我不是個喜歡裝腔作勢、拿捏別人的人。
但今晚的情況例外。
封太保對那五個壯年漢子的恐嚇一點都不多餘。
我希望今晚最好不需要用到這五個人。
因爲一旦用到他們,就說明狀況已經超出了我的掌控。
也就是說今晚不出問題則已,一旦出了問題,這五個人就是我的最後依仗。
五猖斂兵陣。
我在一樓佈置好了法壇,看準了陰陽交接的子時,就準備起壇召鬼。
封太保接着電話走了過來叫住我。
起壇時被打斷,不是個好兆頭。
封太保也看出我神情不悅。
他趕緊解釋說:“能不能稍微等一下,還有個人要過來。”
“誰?梁山炦嗎?讓他別過來了。”我冷聲說着,拿起了桌上的桃木劍。
“從現在開始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必須聽我的。”
我瞪着封太保說:“這不是成功還是失敗的問題,而是會不會死人的問題!”
“嘁——!”
樓外傳來一個桀驁不馴的聲音:“一個裝神弄鬼的臭騙子,牛掰什麼?”
“你也只能騙騙那個老東西而已。”
“封叔,把工地上的人都叫出來,我帶着他們在這樓裏走一遍。”
“這裏要是真有鬼,就讓它們都來找我!”
一陣無源陰風吹過,撲滅了法壇上的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