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個殺手。
19個恐懼死、悔恨生的無魂軀殼。
看着這些失魂落魄的殺手,我知道火候到了。
“贖罪吧。”我伸展雙臂,仰頭看向被草葉遮蔽的異界天空,“不管你們信奉的是什麼,就該明白只有贖罪纔是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我走到女殺手的跟前。
她正依偎在佟玲懷裏痛哭。
佟玲要摘下她的面罩,我攔住了佟玲,再次伸手撫過女殺手的頭頂。
“讓我來帶領你贖罪好嗎?”我對女殺手說,“雖然不是我強迫你們過來的,但你們總歸是我與死神這場交易的祭品,讓我來帶你們贖罪吧,爲失去生命後的你們做一些真正有意義的事。”
女殺手屏住了哭聲,她茫然的看着我,又看向佟玲。
佟玲死死地盯着我,似乎想從我的表情中看出她要的答案。
此刻我狠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所以她得到的只會是我想給出的答案。
有人說所有神廟、佛堂、道觀裏的神像都是無情的,也有人說那些神像在同情世人的疾苦。
其實神可以慈悲、憐憫、與人共情,當這一切達到極致時,就成了超脫物外的無情。
因爲每個人的苦都是不同的。
所以擺在神壇上的神就在安安靜靜的在那裏呆在。
每個人的心裏想他是什麼樣,神就是什麼樣。
我盤膝坐在佟玲面前,心裏默唸着經文冥想打坐。
無名鬼、威廉、阿努比斯、東瀛人、紙飛機協會都讓它見鬼去吧。
我的門頭溝,我的老婆孩子熱炕頭,我的盟友老比爾斯,我的左膀右臂艾貝、布陀……所有的人和事都拋之腦後。
金家的宿命,我的未來何去何從一切都暫時放下。
我就坐在這裏,像神一樣供這些已經失去信念之人臆想。
極致的無就是有。
我會成爲他們唯一的希望。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反正在幻覺之中時間是沒有意義的。
反正那些怪物沒有追着我們殺。
反正在這座王陵裏如果我必須死,做什麼都不可能活。
我沒什麼可擔心的。
當我從冥想中醒來,我的身邊跪滿了人。
他們都用額頭抵着地面。
“訴說你心裏的罪過,掏空你所有的祕密。”我伸手搭在佟玲頭上。
她就跪在我的面前。
我的聲音讓他們都擡起了頭,我卻閉上了眼睛。
“你不要擡頭,你們也都把面罩戴起來。”我對殺手們說,“對於贖罪的人來說,身份已經不重要了。”
我等着耳邊傳來由不同語言交雜出的悔過之聲響成一片,纔再次睜眼。
從身形上我認出了那個差點就殺了我的小個子,還有跪在佟玲身邊的女殺手。
綠色瞳孔的殺手,已經淹沒在人羣裏找不出來了。
這樣很好。
我本就不該與這些人過多接觸。
他們的悔過聲中夾雜着太多罪惡,對這些傢伙來說殺人滅門的事太稀鬆平常了。
在他們眼裏只有任務,沒有什麼老弱婦孺該殺不該殺。
講道理的說,這些人死了沒有一個值得同情。
但我不是他們那樣的人。
看清楚他們的臉,我的心裏就會有負擔,或許會不忍心讓他們最接下來該做的事。
老比爾斯招手示意我過去。
我起身離開,跟着老比爾斯走向遠處。
比裏和艾貝已經點起了火,正在烤着一隻不知道是什麼的小怪物。
我們圍着火堆坐了下來。
老比爾斯當頭就問,“你到底在幹什麼?”
“做我的老本行,給這些殺手pua啊!”我對老比爾斯笑道,“你們都知道的,我本來就是個神棍。”
老比爾斯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麼直白的用“神棍”來形容自己,他愣了半天才砸吧着嘴角說:“是我告訴你殺手們不怕死的,我也知道你在利用生者對死亡的恐懼對他們進行pua控制,所有的信仰用的都是這個方法,我是在問你到底想讓這些殺手幹什麼?”
面對老比爾斯這個問題,我感到莫名其妙。
“我們之前已經分析過狀況了,想要離開這個幻覺,通過第二關需要這些殺手。”我問老比爾斯,“難道你忘了?”
老比爾斯搖頭,“我沒忘,但是你看過你剛纔搞得那一出我就不太明白了。”
“我也不明白,只是要他們死,爲什麼要費這麼大的力氣?”艾貝也出聲詢問。
我看向比裏。
比裏試探着說:“難道你是想要救他們?”
我深深地嘆了口氣,沒有正面回答他們的疑問。
不回答,主要是被比裏的問題給傷到了。
如果可能的話,我不想在這種地方做趕盡殺絕的事。
見我暫時不想說,老比爾斯他們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的爲難我。
我們喫過小怪物填飽肚子,比裏又刨開一個棺材果子當甜品潤了潤舌頭。
艾貝還用他的蟲子找到了一種像竹子一樣中空,外面沒有竹節的無名植物。
這東西里面裝滿了清水,喝起來還有股淡淡的鹹味,非常適合我們這種經歷消耗的身體來補充體力。
比裏還非常惋惜的表示如果早點發現這玩意兒就好了,烤肉加上鹹水應該會更好喫。
總之我們是一番修整過後,養足了精氣神。
那邊的佟玲不知道是跟着其他殺手一起信了我的胡謅,還是有心要控制這些殺手好在我這裏換一個痛快的死,她是一步未離的進行了我交代的懺悔贖罪,直到我再次返回。
千萬不要小看這些殺手的懺悔。
這世上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會喜歡自己不好的一面,所以坦然面對自己的罪惡也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尤其是對於他們這些惡果累累的傢伙。
這裏完全與現實世界徹底剝離的異界環境,至少貢獻了70%的客觀優勢,剩下那30%纔是我的嘴炮轟炸效果。
“贖罪是個漫長的過程。”我擡手扶起了佟玲,接着是她身旁的女刺客。
成片跪倒的殺手們都被親自扶了起來。
“只有先認識到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罪惡,才能用實際行動來洗刷罪惡。”我對殺手們喊話,“告訴我,誰是你們之中罪惡最重的人?”
在我預想中,這個問題會帶來三個結果。
一種是這些殺手們爭相站出來。
因爲自我反省往往會帶來其他類似抑鬱症的負面情緒,如果這種情緒足夠強烈,他們會認爲自己是世上最可惡的人,是最該死的人,這就叫做自毀傾向。
第二種,是這些殺手中找不出那個罪惡最重的人。
那就只能說明我的pua還是不夠徹底,這些傢伙心裏還有理智。
第三種,是佟玲自動站出來。
雖然佟玲說這些夜骨的人不會聽她的,但我還是覺得一個被派來混入我們之間接近我們的殺手,檔次總要高一些的。
我沒想到,結果出現了第四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