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這一句話，就讓沈世面色微變。
他的心中，驟然劃過了一道猜想。
緊緊的盯着面前的塞巴斯，一字一頓的問道：“爲什麼這樣說？”
“這是基於對您的瞭解，吾主。”塞巴斯保持着致歉的姿態，“爲了能夠更好的爲您服務，我需要一定的時間去了解您，很抱歉之前讓您不適。”
戰艦中央AI雖然能夠通過個人終端，與自己的主人進行意識上的鏈接，但這種鏈接是被動且謹慎的。
所以無論是多麼先進的AI，都必須要一定的時間，來培養默契。
而此刻，塞巴斯就已經對沈世有一定的瞭解。
比如說，對情緒的敏感程度進行了重新判斷，如果是現在，他的口中根本不會說出“鬼魂”這個詞彙。
沈世，也同樣明白這點。
但他沉默了片刻之後，卻緩緩的說道：“帶我去。”
這裏，是他的戰艦，他能夠允許自己不適，但不能允許自己不夠了解它。
這種基於掌控欲而產生的決心，同樣傳達給了塞巴斯。
他再度行禮：“遵從您的意志。”
腳下的懸浮圓盤自動開始運行，沈世並未感覺到慣性的存在，這種奇妙的體驗衝散了些許的不安，畢竟，他這次就是來好好的瞭解自己的戰艦。
而在通過了一層散發着柔和光芒的薄膜之後，只是眨眼間的功夫，他就來到了一扇金屬門面前。
好快！
沈世再度吃了一驚，忍不住問道。
“戰艦內的移動速度這麼快嗎？還是說原能室就在入口處不遠？”
“只有您，才擁有專屬通道的權限。”塞巴斯進行了回答。
這實際上是爲了能夠讓艦長快速的視察整艘戰艦的情況。
同樣也是預防出現戰艦被外來者入侵的情況。
無論是進攻還是撤離，都能最大限度的保障艦長的安全。
沈世只能說，未來世界的產品，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全面。
不過，此刻的目光卻是放在了眼前的這扇金屬門上。
“能打開嗎？”他問道。
這還是他上戰艦以來，見到的第一扇門。
“您的意志便是一切。”塞巴斯如此說道，這扇看上去就無比厚重的門緩緩劃開，沈世在其背面看見了一閃而過的光芒，伴隨着絲絲灼燒空氣的氣味。
他沒有問那是什麼。
只是將視線，看向了門內。
那是一個冰冷且怪異的房間，密集的擺放着一堆黑色的“罐子”，還有許多裸露在外的管道，而之所以說怪異，是因爲牆壁，包括地面上，都有一道道不明所以的圖案在緩緩的變化。
沈世只是在那些圖案上稍微多看了一些，就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就好像是在看催眠圖案般。
他連忙移開了視線，不去關注那些圖案，感官上頓時就好了不少。
難道，這就是塞巴斯說的不適？
沈世的心中稍稍鬆了口氣。
將目光放在這些“罐子”的身上。
“這些是什麼？”他一邊問道，一邊邁開腳走了進去，步伐也稍稍輕鬆了些。
“原能電池。”塞巴斯答道，但沒有跟着進來，只是緊接着說道，“吾主，您最好不要靠近原能電池四十釐米的範圍內，可能會受到意識衝擊。”
但僅僅是這個距離，他就已經感受到了。
冰冷、絕望、壓抑......還有茫然和恐懼。
這種從外部不斷涌來的情緒，就像是彌散在空氣之中的迷霧，將他一點一點的包圍起來。
面色變了。
這種感覺......讓沈世想起了在虛擬市場，收藏家控制不住情緒，而產生意識攻擊的時候。
雖然是完全不同的感覺，雖然這種程度遠無法與收藏家那時相比。
但是——
“這裏面......究竟是什麼？”沈世喉嚨滾動，表情，有些可怕。
“E-5型原能電池。”塞巴斯依然如此回答，但已經開始培養的默契出現了效果，他似乎是忽然明白了沈世的意思，繼續說道，“原材料來自於一個名爲密德爾頓的智慧文明，是被納入‘穆德’體系後的E級文明內的第五代個體。”
沈世沉默着。
雖然不知道所謂的“密德爾頓”是一個怎麼樣的文明，但是，“智慧”與“個體”兩個字，已經足以說明，在這罐子裏面裝着的，是智慧生物！
和人類一樣的智慧生物！
被關進了這裏，作爲“電池”，而永遠彌散着這種絕望的情緒！
沈世屏住了呼吸，抿住嘴脣，沒有說什麼，而是轉身退出來。
不會有什麼“放出來”這種自找麻煩的想法。
但是，仍然在承受着某種難言的情緒衝擊。
直到大門關上，過了好久，才緩緩呼出一口氣。
“‘穆德’體系是什麼？”他問道，“用我能理解的方式解釋。”
“您可以理解爲，一個強大的星際社會體系。”塞巴斯的語調緩緩放慢，“在這個體系中，最頂層的是統治級個體‘牧場主’，其下所有的隸屬文明，分爲七個等級，用字母排序，G級爲最低級，通常爲被武力入侵、俘虜、養殖的原始種族。”
牧場主！
沈世從收藏家的口中，聽說過這個名字。
原話是“牧場主勢力範圍之內，都不會有任何文明敢販賣移民戰艦給我們”。
爲什麼不敢販賣？
再想想三年後發生的外星入侵，一些邏輯，似乎已經清清楚楚。
沈世轉過身，緊緊的盯着塞巴斯。
“告訴我，人類是第幾級？允許你從獨立信息庫之中搜索答案！”
“是D級，吾主。”塞巴斯的回答很快。
“會被做成原能電池嗎？”沈世再問。
“每十二個母星年，需要上交足夠的利益，不然，則會被帶走百分之五的個體數作爲懲罰。”塞巴斯的語氣越發的放緩了。
很顯然，正在不斷加深的“默契”已經讓他知道，這些話會給沈世帶來怎麼樣的不適。
然而，沈世這次沒有身軀的晃動。
因爲，這是他已經猜到了的答案。
“難怪......”他低聲說道。
難怪買不到更多、更強大的戰艦。
難怪收藏家會說出那些話。
三千年後的人類，結果，也依然不曾擁有真正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