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國姓竊明 >第44章 初到黃州
    長江之上,一支二三十艘大沙船組成的船隊,鼓滿風帆逆流而上。

    沈樹人獨立船頭,看着兩岸羣山次第倒退,心中還是有些忐忑。

    畢竟他兩世爲人,還是第一次到內陸省份。親眼見到時的視覺衝擊力,教科書上那些地理知識還是遠不能比的。

    “嘶……我這是到湖廣做官麼?要不是地圖上明明白白說這裏是黃州,我都以爲是途經三峽要入川了。”沈樹人忍不住感慨。

    “少爺除了去京城,還沒出過遠門吧,這也正常,我們跑慣了長江的,都知道過湖險要,不然江西漕糧何必再加徵兩錢的過湖銀呢。”他的跟班沈福跑過遠航,長江各省都去過,不以爲意地解說着。

    此時此刻,船隊已經進入黃州地界,大約過了鄱陽湖口對岸的黃梅、廣濟二縣,再往前就是蘄州了。

    府治黃岡還在流賊控制下,所以沈樹人爲自己這個黃州同知選擇的臨時辦公地點,就在蘄州了。蘄州再往上游經過蘄水縣,更遠處就都是敵佔區。

    昨日經過黃梅、廣濟時,沈樹人還以爲黃州地界也有不少平原,現在才知道那兩個縣只是特例,是千萬年來鄱陽湖水漲落淤積出來的平原。

    過了鄱陽湖口後,長江兩岸都是高山,南岸是湘贛邊界的羅霄山脈,北岸是鄂豫皖邊界的大別山。

    整個黃州絕大部分都在大別山區。只有一條條從大別山上流下來、注入長江的小河,兩岸有些狹窄的河谷平原。

    各個縣城都分佈在這些河谷平原上,以至於相互之間陸路不通,需要翻很險惡的山。

    當地人去鄰縣,一貫以來都是先坐船順流而下進入長江、然後再航行到另一條小河的河口、再逆流而上。最終的實際里程,可能比兩縣之間的直線距離遠三五倍還多。

    但即使如此,走水路也是划算的,誰讓水運成本低呢。

    “我這是自投羅網,到了一個窮山惡水的地方做官吶,這不光是流賊的問題,連環境都這麼惡劣。”

    眼看着前面蘄州縣的碼頭、出現在江平面上,沈樹人忍不住自嘲了一句。

    好在他很會自我安慰,稍微一琢磨,也就想通了——如果不是地處大別山區險惡之地,他還怎麼仗着天高皇帝遠搞自己的根據地?

    肥沃平原確實爽,但朝廷將來看你種田種得好,一紙調令就能把你調走。山川閉塞之地,朝廷的控制力也弱。

    否則要不說《三國志》上,漢末最早動了割據之心的軍閥劉焉,要自請爲益州牧呢,不就是因爲山裏皇帝管不到嘛。

    別人要等190年董卓亂政後才能從官場邏輯轉向爭霸邏輯,轉得早的都被朝廷剿滅了。而劉焉只要放出米賊張魯截殺漢使,可以187年就切換到割據爭霸邏輯,當自己的土皇帝。

    空間,是可以換取時間的。交通越不便,能打的時間差越久。

    而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在交通便利地區想當軍閥割據的,最晚到崇禎十五年都會被皇帝幹掉——《明史》上記載賀人龍保存實力、失陷二督,不就是在崇禎十五年被孫傳庭遵旨砍了麼?

    可見崇禎一直到十五年,還是有能力亂殺地方武將的。楊嗣昌歷史上更是在崇禎十四年底因爲陷藩憂懼而死,可見皇帝的控制力。

    左良玉的狼子野心暴露得比賀人龍晚,崇禎十六年初之後,再也沒聽說皇帝有殺戮地方大將的控制力,所以後來左良玉尾大不掉、成了南明一害。

    可見天下到了那一年,纔算是完全轉入了“你割據朝廷也拿你沒辦法,還只能捧着你”的爭霸邏輯。

    但沈樹人不用等到崇禎十六年初再割據!他就可以用空間換時間,提前兩年半開始以爭霸思維佈局!

    先定一個小目標,在崇禎十五年做到大別山地區霸主!把根據地經營紮實了,確保皇帝的控制力廢了之後,再大搖大擺往平原地區擴大地盤!

    以崇禎斬賀人龍爲號,抓住這個轉瞬即逝的“風口”,節奏絕對不能亂。

    超前時代節奏半步,還有可能成爲先驅。超前時代節奏一步,那就直接成先烈了。之前堆砌的一切忠義演技,也會白白付諸東流。

    沒想清楚底層邏輯就隨隨便便亂割據的鯊臂,都是找死。

    ……

    船隊很快靠上了蘄州碼頭。

    沈樹人下船時,岸上已經有一羣官員和士卒在那兒列隊迎接了。看來沈家之前派出報信的哨船還挺給力。

    不過黃州終究是窮苦之地,沒有搞什麼排場,碼頭上沒有任何陳列鋪設,棧橋的木板看着都有些朽痕,只是該到的人都到了,僅此而已。

    畢竟哪怕到了21世紀,黃岡也是湖北比較窮苦的一個市。不然自古也不會被作爲蘇軾之類政鬥失敗官員的流放地。

    “蘄州知縣趙雲帆/黃梅知縣江城,見過同知。”

    沈樹人踩着一步一抖的棧橋,剛剛上岸站穩,旁邊幾個縣級官員就過來問候,態度也算不上很積極。

    估計是看慣了來這兒的上官都是落魄失勢之人,沒必要太巴結。

    “流賊猖獗,諸位謹守地方不易。本官至此,受皇命驅除劉希堯,日後還請諸位勠力同心,共報國恩。”

    沈樹人和善地朝大家點點頭,也不拿架子。這些知縣級別的小官,他當然是一個都不認識,也不可能在史書上留名。

    那幾個官員聽沈樹人說話語氣頗有銳意,這才仔細觀察他形貌,意識到這位上官實在是年輕得不像話——

    之前他們接到的上官履歷裏面,並沒有寫明年庚這種不重要的信息。這些山區小地方信息又閉塞,官員對於外界的朝政變化不是很靈通。

    爲首的趙雲帆嘆道:“大人血氣方剛,銳意進取,應該不是被政敵驅趕到黃州來的吧?敢主動接這兒的差事,下官佩服。

    不過黃州錢糧稀少,人丁流散,如今能勉強維持四縣已是不易。如果非要加派軍糧、強徵鄉勇,只怕把更多百姓逼到難以聊生。到時候別說是驅逐劉希堯了,連……唉。”

    後面的話太過喪氣,他也不好意思說出口。

    沈樹人表情依然不變,只是溫和地確認情況:

    “如何說是‘勉強維持四縣’,本官上任之前,兵部說黃州九縣有四縣落入賊手,東南五縣相對富庶之地,還由朝廷掌控。莫非就在本官赴任這半個多月裏,又丟了一個縣?”

    趙雲帆無奈搖頭:“大人非要說五個縣,也行——羅田縣位於巴水上游,據說如今還在當地典史堅守之下,沒有降賊。因爲過於窮鄉僻壤,流賊也沒去進攻。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