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國姓竊明 >第47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半個多月的秋收農忙終於過去了。

    武昌、漢陽等地的百姓,壓根兒沒空注意到自己頭頂的軍閥和封疆大吏,已經換了一波。

    樸素的農民,在這種日子裏,眼裏只有即將收割的莊稼。每收貯一批,心裏就安穩踏實幾分,至於官老爺換了什麼人,誰在乎。

    收割完之後,百姓的心中才開始擔心稅糧和攤派。

    “連續幾年輪流水旱,今年總算收成好一些了,不容易啊,但願攤派苛捐雜稅可別跟着提。聽說新來的道臺喜歡到處巡遊,香車好馬,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不少鄉紳、富農,估計都是這種心態。

    新來的沈道臺喜歡出遊,最近已經在武昌府周邊出了名了,還頗有排場,不光要帶很多侍衛,連隨行的婢妾侍女都很多,還一個個很漂亮。

    沈道臺的兩位通房侍女,外人當然等閒看不見,只有偶爾地方上知縣、豪紳請客時,能得驚鴻一瞥,見到的無不驚爲天人。

    而其他檔次稍低一些的侍女,纔有可能在郊遊時被地方上的普通鄉紳、遠遠看見,有時還戴着面紗或帷帽,姿色同樣不俗。

    這種八卦從來都是最容易傳開的,武昌官場上的官員和豪紳們,私下裏很快就把沈樹人傳說成了一個好色無厭、嬉遊無度的狗官。

    “聽說了吧,這沈道臺可奢靡了,家裏本就是蘇州首富出身,族中做海商多年,船隊除了福建鄭家,就數蘇州沈家最多了。這種膏粱子弟,得了富庶州府爲官,可不露出本性了。”

    “聽說他立功倒也不少,不過不會是使銀子幫襯着立的吧?聽說楊閣老很重用他,湖廣河南剿賊大業,全局都敗得這樣了,就他一路大勝。說不定就是吸左總鎮劉總鎮的血供他一路大勝仗!其他路才輸那麼慘!”

    “不過到底是首富之家,那些美人真是天上少有,人間難尋。聽說那個姓陳的美人,原是蘇州崑曲頭牌,姓李的小娘,也是南京南曲頭牌。蘇州南京兩地的絕色女子,被他掐尖兒收用。這種日子能過一天,死了也值。”

    ……

    沈樹人這段時間聲色犬馬休假下來,當然也有偷偷了解民意。所以民間是怎麼傳說他的,他全都知道,只是不以爲意。

    他內心甚至還有幾分得意:富豪出身的身份,沒想到還有這種妙用,可以讓不瞭解你的人,在解讀你的成功時,更傾向於理解爲“不就是靠花錢賄買、讓閣老傾斜資源才立的功勞麼”。

    尤其是左良玉原先在武昌周邊經營勢力根深蒂固,哪怕左良玉被沈樹人設計移鎮了,拔出蘿蔔還帶着泥呢,土裏殘留的根系,不是一天兩天弄得乾淨的。

    所以各種美化左良玉、醜化沈樹人的輿論,至今沒有根除。左良玉當初被截胡奪走美妾的段子,更是生命力頑強,不知被多少人傳唱了,人人都知道沈樹人搶了一個天下絕色的美妾。

    要是沈樹人出身貧寒一點,讓別人無法找到這種解釋他成功的藉口,說不定就會更加提防他了吧。

    陳圓圓、李香君陪了他這些日子,也深切感受到了這種氛圍。

    這天,他們又在郊遊勸農巡視,武昌核心的幾個縣都巡視完了,今天已經到了武昌府最東南角、靠近江西省的大冶縣,也就是大冶鐵礦所在的那個縣。

    大冶是武昌府治下各縣中,山區丘陵地形最多的,湖泊溼地等低窪地形最少的,所以將來也最適合推廣種植玉米土豆,需要在官府放種子貸之前,重點勘察——也正是因爲山地丘陵多,這兒才適合開礦,如果都是低窪溼地,壓根兒就沒法找礦藏。

    此時此刻,趁着沈樹人下田的工夫,陳圓圓不由有些爲他不甘:“公子,裝聲色犬馬暗訪民情也夠了,老是被人這麼輕視,你不難受嘛?”

    “難受什麼?別人看不起你的時候,如果是事實,你纔會難受。如果你知道他們只是沒眼光,你難受個屁?”

    沈樹人拍拍手上的泥土,欣慰地說,“今年難得年景不錯,真是沒想到。說不上豐收,至少也是正常年景了。

    我記得,從崇禎十年開始,連續四年,天下至少每年有一半的省份,輪流水旱,河南陝西河北,除了水旱,還有三年蝗災,每年至少波及兩個省。

    今年是既沒有蝗災也沒有水旱,老天難得開眼吶。不過也要有備無患,趁着有糧食,冬天好好整頓水利,來年再有水旱,也好扛過去。”

    陳圓圓聽他岔開話題,也就默不作聲,她不太關心天下大勢,對各地情況也不瞭解。

    秦淮八豔中,卞玉京和顧眉是最喜歡談論歷史、瞭解時政的,李香君柳如是次之。其他幾人,都不關心天下。

    一旁的李香君經常會看朝廷邸報,神色憂愁地補充說:“今年雖然沒上報什麼水旱蝗災,可河南河北都有瘟疫,我們湖廣這邊,靠近南陽那邊也有不少瘟疫呢。”

    崇禎十四年,是崇禎最後八年中僅有的沒有大規模水旱蝗災記載的年份,剩下七年年年有。

    但即使是這樣收成好的年份,瘟疫卻免不了,崇禎十四、十六、十七,都是瘟疫之年。

    今年京城周邊人口染病者便估計都有三分之一,河南更慘,至少過半人口染病。

    消停一年半後,到了崇禎十六年下半年到十七年年初,大疫再次來襲時,更是直接把京城幹掉近半人口,李自成打過去時哪裏還有力量固守。

    不過,沈樹人對瘟疫倒不是很害怕,因爲他有科學知識,他知道水旱沒法抵抗,蝗災稍微好治理一些,而大瘟疫主要跟戰亂有關,殺人多了屍體不及掩埋,當然會有瘟疫。

    另外,前面連續四年水旱,餓死的人那麼多,餓死者就更沒人掩埋了,一樣會成爲傳染源。

    今年從河南開始的瘟疫,跟此前的災荒、今年的屠戮,明顯有關係。崇禎十六年下半年那場,則跟李自成開挖黃河水淹開封城、製造黃泛區有關,最後波及大半個華北平原。

    沈樹人沉思半晌:“瘟疫最主要的源頭,是死人不及時處理導致的。守好江漢,不讓北方染病流民大規模南流,本地對戰死者餓死者及時焚燒掩埋,就能控制住。

    唉,只是又多了一項需要官府開支的差事。要是銀子不夠花,也得想辦法從厘金裏抽。拿這錢組織將士們收屍焚燒。”

    沈樹人冷漠地侃侃而談,聽不出語氣的波動。

    不是他不拿死人當回事兒,而是處在他的位置,已經沒有精力去憐憫死者,那只是一個數字,他要做的就是用科學的手段和管理,把這個數字壓低。感性用事沒有任何幫助。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