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國姓竊明 >第118章 首尾不能相顧
    六月十五,清晨。

    沈練和李愉帶着六千人馬,經過一天多的行軍,晝夜不停,船上的士兵都跟着水手一起、輪流休息三班倒划船,總算來到了湘陰縣西北方向幾十裏外的湖面上。

    湖面上的地點,自然沒有地名可言,但大致而言,這個點應該是在從常德到湘陰的湖面航線上——

    常德位於洞庭湖正西面,而長沙府的湘陰縣,大致在洞庭湖最東南角。所以從常德到湘陰的航線,大約是從湖西岸中部位置,往略微偏南的角度、向東行駛。

    在官軍提前預估張獻忠的目標就是長沙的情況下,逆推所需攔截的航線,也就談不上難度了,地圖上隨便連個線,基本上七八不離十。

    “都監,快看右舷!真有船隊!而且好多小船!”一艘二百料輕快戰船的桅杆上,百戶李月拿着望遠鏡瞭望了許久,終於發現了敵船,他立刻用朝鮮話大聲嚷嚷,提醒主人李愉。

    一直在船艙裏閉目養神的李愉,也立刻鑽了出來,拿出望遠鏡朝着相通的方向確認,然後立刻吩咐:“快!打旗號!通知沈守備!”

    李月本來就在桅杆上,立刻就拿出一杆裝填了煙花彈的鳥銃,朝天開了一槍,然後又拿出信號旗揮舞了幾下。

    很快,原本隔着十里外、正在往左側搜索的沈練水師營,也立刻注意到了這邊,開始掉頭靠攏。

    沒過多久,洞庭湖湖面上就展開了一場盛宴。

    官軍這邊每營才四十艘戰船,每船八十人,而對面的張獻忠部,至少有好幾百條船!而且並不是如官軍那般扎堆在一處,而是拖成了一條綿延的長蛇,東西橫亙至少數十里。

    這也不能怪張獻忠麾下的後勤部隊不保持陣型,而是他們本來就不是處在交戰狀態下,只是在不停往返運兵、把滯留在常德的後軍運到湘陰、長沙前線。

    而操船的水手技術總有好壞,划槳手總有力氣大小,跑了一趟之後,各船的速度自然會有快慢分別,大家各自承運搶時間的情況下,陣型被拉開幾十裏也就再正常不過了。

    他們壓根兒沒想到官軍的水師來得這麼快,根本沒提防洞庭湖南側現在就會出現精銳戰船。

    ……

    “快跑,官軍的戰船!快往南劃!來不及了,讓各船結陣!”

    同一時刻,戰場南側的張獻忠部船隊中,恐慌纔剛剛開始蔓延。

    負責轉運後軍將士的,是張獻忠的另一個義子劉文秀。不過劉文秀也算位高權重,所以不可能那麼湊巧剛好出現在這一段戰場上。

    劉文秀麾下,也有好幾個都尉,分別分段負責。此時此刻被沈練和李愉撞上的,是一個名叫劉廷舉的都尉。

    這劉廷舉也算跟隨劉文秀多年的心腹,歷史上一直到崇禎十七年、南明軍隊光復重慶時,他受劉文秀之命駐守重慶,敗於明軍蜀中宿將曾英的反攻,丟了重慶,隨後敗亡。

    當然如今歷史早已面目全非,那一切當然都沒機會發生了。

    此時此刻,劉廷舉原本是打算立刻散開靠岸逃命的,也顧不上節操了。

    但眼看着距離湖邊還有至少二三十里地,官軍追得又快,跑肯定是來不及了,只好臨時改變主意、結陣回頭抵抗。

    然而,部下並不是都能如臂使指聽他調遣的。

    船隊中有些船離岸近、似乎有希望逃命。

    尤其是一旦有友軍回身死戰、拖住官軍爭取時間,他們逃生的把握就能更大幾分。

    所以茫茫洞庭湖上,一部分小船依然拼命往南岸衝,一部分結陣迎擊,亂七八糟,戰力愈發可憐。

    “衝上去!直接撞沉它們!”明軍之中,老海員出身的沈練很是悍勇,他的坐船衝得一馬當先,他本人也在甲板上揮刀呼喝指揮,另一隻手拿着一把後裝雙管火槍,看起來很是威風。

    跟着自家少爺從一介家丁漸漸混到守備,他已經覺得值了,所以非常敢賭。贏了繼續升官發財,死了這輩子也過過做官的癮了。

    反正他也是家丁出身,從小買回來培養當海員的,並不知道自己父母,沒有家族牽掛。這些年裏,只有家主賞給他的幾個丫鬟,以及做武官後新娶的妻,這種人沒有傳宗接代的念想,也就特別不怕死。

    明軍戰船兇悍地直挺挺撞上去,直接就把好幾條原本打算迎上來跳幫接舷戰的流賊小船撞翻,

    一隊隊劉廷舉部的悍匪暈頭轉向落水,其中的陝西河南老兵水性不好,直接沉湖溺斃。

    張獻忠到湖廣本地後新拉的壯丁,水性倒是比北方人好一些,但他們的戰意鬥志顯然更差,看了明軍的勢頭直接就膽怯了,

    少數跳幫爬上明軍大船的,也很快被交叉攢射的弓弩和火槍報銷。極個別能站穩腳跟的,也寡不敵衆,一個人要面對三五根長矛佩刀,很快捅成了馬蜂窩。

    毫無疑問,這就是一場一邊倒的屠殺。

    張獻忠軍調集得到的全部船隻,加起來理論運能一次性能運兩萬多人,而對面的官軍總兵力其實才六千。

    可這兩萬人是分散在一個漫長的戰場上的,遭到突襲根本無法匯聚到一個點、凝聚成一股力量,所以在局部戰場上,官軍始終可以保證人數上不處於劣勢。

    人數相當,裝備、戰船和水戰戰術都佔優,碾壓也就輕而易舉。

    戰場的另一邊,朝鮮鳥銃營都監出身的李愉,表現得沒沈練那麼驍勇。

    這些朝鮮兵主要都是鳥銃手出身,明末時朝鮮兵的肉搏膽怯、武藝低劣程度也是出了名了,只是還比較守紀律。

    所以指望朝鮮鳥銃手敢衝殺在前、甚至用船撞沉敵船,那是絕不可能了。而躲在一邊放冷槍的膽子還是有的,而且很大。

    李愉那邊,也把沈樹人調撥的輕型子母銃佛郎機,發揮到了極致——原本在明朝的海戰中,佛郎機很少被用於擊沉敵船,都得指望紅夷大炮。

    那是因爲佛郎機漏氣嚴重,射程太短,貫穿動能也不足。佛郎機更多被用在接舷戰的時候,用葡萄彈殺傷敵軍甲板人員。

    但今天這個洞庭湖戰場上,李愉卻無師自通,自然而然打出了一種新戰術——反正張獻忠軍的戰船,大部分就只是烏篷船,最多也就是中型的鷹嘴船,所以水平防護非常差。

    鷹嘴船是明朝慣用的一種中型戰船,以梭型流線造型、首尾形狀相同著稱。所以航行的時候可以首尾混用,朝前後劃都非常便捷輕快,可以搭載幾十人,專門用於運兵時,可以密集站近百人。

    船上也沒有堅固的頂棚,只是以釘在船舷兩側的密密麻麻的竹子作爲掩體,有時會留出幾根竹子的寬度孔隙作爲射擊孔。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