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國姓竊明 >第121章 嚴於律己,寬以待人
    沈樹人的這幾個問題,當然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就算左子雄他們一開始沒問,得令之後也會第一時間拷問清楚,無論上什麼嚴刑手段。

    “大人,問清楚了:信使說是有好幾個,可能有五個,應該是張獻忠怕被我們截殺,萬一送不到李定國手上,所以多派了幾組。

    如今我們抓獲了兩個,殺了一個,應該還有漏網的聯繫上了李定國。至於爲什麼現在纔到,他們也說不清楚,只說張獻忠昨天晚上纔派出他們。

    末將估計,是不是張獻忠一開始也搞不清楚全局戰況、所以不敢輕舉妄動?還是張獻忠在猶豫不決?”

    沈樹人冷靜地聽着,聽到最後幾句時果決地一擡手:“好了,只轉述供詞部分就可以了,‘你估計’的部分以後別跟供詞夾雜在一起說。”

    作爲現代人,還是前世經常跟謀略術法打交道的人,沈樹人很清楚:

    證據是證據,推論是推論。談證據的時候夾雜推論,是會影響判斷的。

    不是說不要兼聽則明,不是說要獨斷專行。而是各個階段的思維工作,要清晰分開,用不同的腦回路狀態,去分別處理。

    沈樹人又閉目思索了一會兒,低聲自言自語:“看來李定國倒是真有可能晚收到了撤退消息……所以他才抵抗得那麼堅決,自以爲是在幫他義父頂住北面、爭取時間拿下長沙……”

    沈樹人這麼想,其實也很正常,因爲沈樹人同樣沒開天眼——

    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開天眼的人早就知道了,而沈樹人至今還不知道,那就是“長沙已經淪陷了”。

    沒錯,不要懷疑,沈樹人是真不可能知道這一點。因爲他派出去打擊敵人補給線的沈練、李愉兩營水師,也不知道這一點。他們只知道流賊至少已經抵達了臨湘縣,甚至是正在圍攻長沙,但不知道長沙城池都已經丟了。

    他們只是攔截了一支劉文秀派給張獻忠的援軍,那些援軍中被俘的流賊士兵,也一樣不知道前線戰況。劉文秀派出他們的時候,他們得到的命令還是“支援大王攻打長沙”。

    橫跨洞庭湖的整個戰場,每一個部分之間,都有一到三天不等的信息時間差,

    沈練他們沒有俘虜到哪怕一個“已經趕到張獻忠身邊支援的士兵”,只俘虜到“正在趕去張獻忠身邊的途中的士兵”,從邏輯上來說就會有這個結果,完全沒毛病。

    沈樹人知道而李定國不知道的信息差,可以幫助沈樹人用計。李定國知道而沈樹人不知道的信息差,當然也可以幫助李定國用計——這都不是被用計的一方的智商問題,只是純粹的信息不足。

    沈樹人思之再三,最後只是提出了一個小疑問:

    “還是覺得不對勁……張獻忠的信使爲什麼會被俘呢?他就沒想到過、陸路以騎兵送信,安全性不夠高麼?他爲什麼不用小船沿着洞庭湖岸邊蘆葦蕩子裏送信?那不是神不知鬼不覺?”

    然而,這個問題並沒有讓屬下覺得高明,左子雄等人這幾天被批評了,也不敢點出,只是面面相覷。

    最後還是沈樹人的筆頭幕僚顧炎武,都看不下去了,隨口低聲提醒:

    “學生雖不知兵,卻也知道快馬送信,能日行數百里,以小舟送信,安全倒是安全,但從臨湘到巴陵……怕是要走好幾天吧。”

    沈樹人一愣,也意識到自己有點魔怔了,確實,張獻忠也得考慮時間、速度問題,怎麼可能爲了安全,就用小船從蘆葦蕩裏送信呢。

    沈樹人自嘲地揉了揉太陽穴:“罷了……可能是我總覺得李定國不是易於之輩,多疑了一點。如此看來,李定國還真有可能就是晚收到了消息,這才死戰不退。

    不過既然現在他已經收到消息了,肯定會想辦法儘快撤退,一旦消息傳遞下去,爲全軍所知,到時候定是兵無戰心,我們再掩殺攻營,甚至是連夜劫營,一定能以微小的代價,大獲全勝!

    傳令下去,今夜讓將士們分批休息、一部分前半夜戒備,一部分後半夜戒備。只要發現敵營異動,就以半數兵力先行即刻出擊——夜戰用不到太多人,劫營更用不上,養精蓄銳,一萬多人就夠用了。”

    沈樹人這番話,下面的人也沒覺得不妥。因爲夜戰能有效調度的兵力本來就少,多了容易混亂,甚至自相踐踏。

    沈家軍如今在嶽州這邊的總兵力超過了三萬人,刨除這幾天的傷亡,還有沈練李愉帶走的六千人,剩下至少還有兩萬三四千。

    分出一半隨時待命,那也有一萬兩千人,真打追擊戰絕對夠用了。

    剩下的部隊也能在友軍黏住流賊後,起牀整頓投入,天亮再作爲生力軍加入戰場,效果只會更好。

    最後,沈樹人也不忘又派人去關照了已經繞後的朱文禎幾句,讓他也提高戒備,小心李定國突圍。但沈樹人沒關照太細,因爲他也說不出更多戰術細節了,一線的情況只能由當事將領自己隨機應變。

    朱文禎也不敢怠慢,前半夜一直讓他的部隊保持巡邏,還怕落單的部隊黑暗中遭到偷襲,所以把部隊集結起來,至少三五百騎一羣出動,以免被偷。

    然而他一直折騰到半夜,也沒看到李定國有撤退的動靜,這不由讓他有些繃不住。

    人都不是鐵打的,騎兵部隊今天白天也沒休息,雖然沒參與血腥廝殺,可一直清醒戒備狀態,精力消耗也非常可觀。

    一直撐到三更過盡,朱文禎覺得將士們實在不行了,又派人回去報信,說李定國毫無動靜。只是大營內燈火通明、遠遠還能看到巡邏士卒照常巡視戒備。

    沈樹人原本都已經睡迷糊了,被人喊醒還有點起牀氣,但他很快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是隨軍在前線,也就強忍住不快,聽取屬下的彙報。

    “半夜都過了還沒舉動?這是不打算撤退了?還是知道張獻忠派給他的信使,有幾個被我們抓住了,所以怕撤退計劃泄露、被我們有備堵截?這才臨時改變計劃、繼續對內隱瞞後方危急情況?

    李定國應該是知道我軍有精銳騎兵的,如果再不撤,離天亮也就一個時辰了,到時候他以步兵爲主能逃出去多遠?被我軍追上銜尾追殺,豈不是死的更慘?看來今夜他真是要跟我玩虛則實之了?”

    沈樹人也沒法給更好的建議,只是讓朱文禎繼續觀察,同時注意讓騎兵保存體力,可能天亮後發現新的情況,還要繼續追殺。

    至於具體怎麼做,他也沒說,朱文禎只好自己取捨,解決這個“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喫草”的兩難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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