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國姓竊明 >第135章 決戰張獻忠-上
    隨着一陣陣稀疏的排槍,沒能壓住潮水般洶涌而上的張獻忠軍前隊炮灰。盧大頭的營很快就和敵人陷入了短兵相接的肉搏,刀刀見血,槍槍入肉。

    兩千名黃州碼頭工人出身的精壯老兵,已經爲沈樹人效力了三年。這三年裏,是沈同知、沈府臺、沈道臺、沈撫臺給了他們活路。

    讓他們的家人有原先沒見過的高產作物可種,還給他們魚刺少長肉快的海外魚苗養殖,讓他們以區區農民、礦工家庭的條件,在這種末世大災之年,都能逢年過節有口肉喫。

    此時此刻,這些士兵當然是奮勇無比,爆發出了其他地區大明官軍絕對不可能看到的衆志成城。

    而張獻忠軍中,負責前軍這一萬五千湖廣炮灰兵的將領,乃是原本歷史上、兩年後會當上大西政權右軍都督的張化龍。

    這張化龍談不上什麼謀略智商,卻也是個治軍嚴格、令行禁止的猛將。一萬五千炮灰在他前一陣子的鼓舞激勵、嚴明軍法之下,如今倒也算是進退有據,很敢衝鋒——

    倒不是這些士兵真有多英勇,而是烏合之衆好歹都會數人頭,發現己方人數比敵人多好多倍,膽子也就壯了。在遇到反面證據之前,這種恃衆凌寡的囂張就能一直持續下去。

    張化龍本以爲就算遭到零星的火器阻擊,但只要自己的部隊衝上去了,以官軍士兵一向的中規中矩、沒有血性,肯定很快能沖垮。

    但結果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那些火槍手被衝到面前,完全沒有懼怕,開完槍就端着刺刀繼續肉搏,而且陣腳嚴密。

    哪怕有張獻忠軍的弓弩手,不惜誤傷覆蓋射擊,射傷射殺了一些火槍手,也有後排的戰友立刻補位上來。

    連官至守備的盧大頭本人,以及他麾下幾個碼頭工人出身的千總,都揮舞着斑鳩銃手用的長柄戰斧,大開大闔、勢如瘋虎、旋風亂斬。

    普通士兵被各級軍官的奮勇爭先所感,也是同仇敵愾,每一刺都力貫雙臂,勁自足起,由腿及腰,由肩至肘,把渾身的勁道奮力爆發出來,一看就知道這兩年的刺刀術沒白練。

    “噗嗤!喀啦!嘩啦!”帶血槽的刺刀猛然入肉,又帶着牙酸的聲響往外猛拔,那種電影裏才容易聽見的音效,此刻就活生生在現實中不斷重複。

    血戰酣戰之中,很多基層軍官也無意識地瘋狂嘶吼:

    “天殺的北方狗!快給爺受死!弟兄們,給長沙被屠城的父老鄉親報仇啊!給張狗當狗的狗,一條也別放過!”

    “畜生!狗雜種!爲什麼要來禍害我們!弟兄們,父老鄉親都看着我們吶!不能讓這些狗雜種禍害湖廣!”

    他們當然是胡亂嘶吼的,並不存在“地域歧視”的想法,他們也沒什麼文化,只是樸素地覺得:

    “北方就算災害多,活不下去,那你們找官老爺地主老財算賬就是,爲什麼要來南方屠城、禍害咱這些原本還能活下去的窮人!活不下去又不是咱禍害的!咱在沈撫臺仁政治下活得好好的,爲什麼要被裹挾不得安寧!”

    稍微想法活絡一點的,就會進一步仇恨:就算哪兒有壓迫、哪兒就有反抗,你們就地造反割據不行麼!這些天殺的狗流賊,爲什麼要‘流’,要四處禍害!退一萬步,就算要流,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覺得崇禎狗皇帝不行,往北京城流啊!陝西河南橫徵暴斂的稅,都是北京朝廷花了!

    如此想法加持之下,官兵們愈發奮勇爭先,有些士兵哪怕身負重傷,斷手斷腳,已經無力再刺殺,也會逮住機會用牙齒咬,一旦咬住對方,到死都不鬆口,給了張獻忠軍前部極大的震撼。

    這只是一種樸素的保衛家鄉的情感,尤其是最近幾次張獻忠的屠城,着實激發了沈家軍不少湖廣本地士兵的同仇敵愾。

    雖然沈樹人麾下幾乎沒有長沙府、常德府的兵源,那些被屠城的地方,跟他手下的士兵不算關係很密切,最多隻算是“同省不同府”。

    但人都是會聯想的,加上沈家軍也有思想教育工作,所以無論是黃州兵還是武昌兵,都很容易聯想到“要是真被張獻忠的部隊在湖廣反覆流竄禍害,遲早自己的故鄉也會被屠城”。

    張獻忠因爲明知自己不可能在湖廣站穩腳跟,所以徹底擺爛放棄民心、只想多搶劫財物,去別的地方起家。而這種心態和做派,現在顯然導致了反噬,激起了本地士兵的仇恨。

    盧大頭麾下這些碼頭工人,對張獻忠軍的仇恨,也就比對韃子的仇恨,稍微小了一點點而已。

    只能說任何勢力一旦到了末日瘋狂的階段,開始擺爛瘋狂屠城,那麼哪怕是同族的人,也有可能激起深仇大恨。

    而盧大頭營中的士兵這般大呼酣戰,很快就讓對面的湖廣炮灰軍產生了難以避免的人生懷疑——雖然打仗的時候,很少有人會去聽敵人在咒罵些什麼,但罵戰得久了,多多少少還是會往耳朵裏鑽的。

    這些新附軍炮灰,明明都是湖廣本地抓的壯丁,老一點的是襄陽府、鄖陽府的,最新的一批來自常德府、嶽州府、長沙府,這兩部分基本上各佔一半。

    聽着對面的官軍齜牙咧嘴凶神惡煞的刺殺表情,還把他們當陝西人、河南人來辱罵,他們也不由動搖起來:

    這些官軍莫非真覺得自己是在保衛湖廣?讓父老鄉親不被外來的人搶劫殺戮?那我們在幹什麼?難道沈狗官治下,日子真的好過麼?這些人是真心給沈狗官賣命?

    這些念頭,確實有點過於複雜了,血腥殺戮的戰場上,普通士兵也沒時間把上述問題都過一遍。

    而且這些士兵大多是窮人出身,沒法見識遠處的事情,也就沒見過武昌府黃州府等地的“仁政”,他們以原本在鄖陽之類窮地方的生活經驗來揣測,不敢置信也就在所難免了。

    但不管怎麼說,但凡腦海中偶爾竄過一兩個這類的念頭、分神走神之下,也連累得張化龍的炮灰軍表現愈發拉胯,雖然有着六七倍的局部人數優勢,卻也一時無法沖垮沈家軍的防線。

    沈家軍依託着鹿角拒馬、尖樁柵欄,死死維持着陣線,半炷香,一炷香,死傷雖越來越多,戰意始終不墮。

    ……

    盧大頭苦苦支撐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後,他的壓力總算鬆了一些,因爲沈家軍的第一批增援,已經趕到了戰場,並且立刻投入了戰鬥最激烈的位置。

    援軍將領乃是江守德,太原府人士,也是張名振鄭成功此前從遼東救回來的,原先是山西總兵李輔明的部下,官居遊擊。

    此次沈樹人分兵圍城,城池的每一側營地,都需要有一位參將或者遊擊級別的將領坐鎮,下面再下轄幾個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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