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國姓竊明 >第196章 煉丹煉出無煙發射藥
    脫脂棉比普通棉花的包紮、衛生效果更好,其原理顯然是因爲普通棉花中的部分油脂、蛋白質成分,並非包紮材料所需要的。

    油脂和蛋白質容易被細菌分解利用、變成培養細菌和病毒的“培養基、營養液”,所以醫用棉就該儘量脫脂脫蛋白,留下更純的纖維素就好。

    但是,製作硝化棉的棉花要求,和醫用棉顯然不同。

    醫用棉中被脫掉的那部分成分,在製作硝化纖維時,有些反而是需要的。脫得太乾淨了,反而會導致反應失敗。

    所以,看到方以智搞出醫用脫脂棉時,沈樹人內心在慶幸於這一發明的同時,也泛起了更多的隱憂,以爲硝化纖維的研發,暫時陷入了南轅北轍的歧途。

    好在,方以智太瞭解他了,僅僅看他神色變化,就知道他在鬱悶什麼,原本方以智還想賣個關子的,這下也就直接和盤托出:

    “賢弟真是博聞強識,莫非你也知道,醫用棉和硝化用棉,對原料的要求並不一樣麼?”

    沈樹人聞言,不由一喜,生出了幾分期待:“爲什麼要說‘也’?那就是你本就知道了?宋先生也知道?莫非,你們兩種棉都搞出來了?”

    方以智這才露出一個得意的表情:“那是自然,這又不難。處理脫脂棉時,可能石灰鹼面用多了,脫出來的東西,確實少了不少有用的成分。

    但咱既然知道其中道理,還知道紅毛夷人的學者已經用這個思路造出了火棉,咱就可以反覆試驗反覆改的嘛,幾個月還能琢磨不明白這點事兒?”

    沈樹人終於有些肅然起敬了:這方以智不得了啊,被自己點撥了一番,這是悟了麼,竟能理解酸鹼平衡的粗淺原理,略窺酸鹼平衡的化學常識。

    就算這次新火藥的研發暫時沒有突破,光憑這份心得,好好總結記錄下來,對於這個時代的化學發展,也絕對是大有幫助了。

    他還是有些不敢期待地問:“所以……你最後試出來了,哪種預處理的棉花,適合進行酸化?那你是怎麼做實驗的,難道你們搞出了那種用硝石製出的強酸?”

    方以智也不說話,只是和旁邊的宋應星相視一笑,先給沈樹人看了一點神祕的成品。

    那是一些灰黃色的粉末,顏色略深,但絕不是焦黑色的,跟沈樹人的想象不太一樣。

    也可能是沈樹人前世化學學得不紮實,或者他前世看過現代槍械子彈裏拆出來的底火裝藥,知道都是偏黑色的,就誤以爲硝化纖維也是黑色的了。

    實際上,硝化纖維就是偏灰黃色的,跟現代子彈的底火併不完全同色,現代底火裏面還有摻雜一部分其他成分。

    另一方面,早期硝化棉生產製造中,如果出現了黑色,一般就是反應太劇烈,發熱散熱控制不好,升溫碳化了,摻入了雜質。

    方以智此刻展示的這些硝化棉,顯然也不純淨,以明末的科技水平,也不可能做出太純的。

    沈樹人拿在手上,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也看不出真僞,只好讓人拿了一點,用於裝到子彈裏試射。

    方以智也早有準備,立刻讓人拿來一把大冶軍工廠生產的轉輪手槍,還有一把後膛裝填的短管雙管噴,然後現場演示,讓一名心腹工匠,把紙彈殼裏的裝藥從黑火藥換成這種灰黃色的粉末,最後再交給沈樹人身邊的一名親衛,開槍試射。

    沈樹人全程看得全神貫注,直到最後開火的那一刻,幾聲與黑火藥略有不同的轟鳴之下,略微有些白煙飄散開來,但絕對比黑火藥的煙霧要小得多。

    而且,明火的火光,也比黑火藥要小一些,槍口的槍口焰短促急速得多,能看見火光,但絕不是黑火藥那種直接往外噴火的樣子。

    這一切,都說明新的裝藥在爆燃速率和氣體膨脹速率方面,都比黑火藥強得多,才能爆燃得那麼充分徹底,瞬間完成。

    很顯然,作爲一款新式的發射藥,這種灰黃色的粉末非常合格。依然還殘留的少量煙霧,應該只是純度不夠,反應時控制不好,碳化摻入了雜質。

    這些問題都不大,再給個幾個月甚至一年半載,慢慢優化改良,甚至在實戰使用中不斷吸取經驗,邊用邊反饋邊改,也都是可以接受的。

    沈樹人只是好奇:方以智他們從哪兒搞來的濃硝酸?

    把硝酸加到棉花裏,這一步地球人都會,但硝酸本身在古代可不好搞啊。

    ……

    一刻鐘之後,在火藥局的實驗室裏,一切總算是真相大白,揭開謎底。

    而沈樹人也不得不歎服,古代人在化學實踐方面其實是有一手的,缺的只是系統的理論總結。

    方以智一邊給他看一堆實驗器材,一邊顯擺似地丟給他一本古書。

    “這是唐代神醫孫思邈的筆記,算是千金方的殘篇吧,主要是紀錄孫思邈驗證東晉葛洪用於煉丹藥的一部分礦物,實際的藥用價值。

    這是宋先生找出來的,當初你提到,要用硝石和其他強酸制一種新的酸,宋先生試了一陣子後,便懷疑你說的紅夷人用的酸,是硝石和綠礬油反應的產物。

    綠礬油,是東晉葛洪就有記載的,但他沒說綠礬油如何製取,如何得到,只說有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

    唐孫思邈更進一步,在醫書藥方筆記上就寫了,綠膽礬煅燒,加入別的一些礬吸取其灼燒出來的精華,可得綠礬油,於是我和宋先生就照着這個思路摸索。

    一開始,試了幾十次,都不得要領,做不出來,後來發現貌似是古今對於‘綠礬’、‘綠膽礬’的記載,認知多有差異,就又找了好多種來源的綠礬,以及形似綠礬的礦物,都加以煅燒、對比其產物,這才知道孫思邈和葛洪的誤會在哪兒了——

    天底下的綠礬、綠膽礬,應該不只是一種東西,有的煅燒後可以得到綠礬油煙,有的卻怎麼也燒不出來,或者燒出來的毒氣,只跟普通硫磺燃燒的氣味近似,並不能燒出綠礬油煙。我們反覆試驗,才找到了可以用的綠礬——我還決定,從此把綠礬和綠膽礬區分開來記載。綠礬和膽礬應該是完全不同的東西,有些膽礬發綠,只是混入了雜質。”

    方以智這番分析,聽到後來,着實讓沈樹人肅然起敬。

    饒是他前世學過中學化學,也是過了好一會兒,纔在腦中把方以智的發現,給一一印證了。

    明朝人說的綠礬、綠膽礬,應該有硫酸亞鐵,也有含雜質的硫酸銅——純的硫酸銅晶體應該是水藍色的,這個學過初中化學的都知道,但是自然界的硫酸銅容易混入雜質,尤其是黃色雜質比如天然硫磺,黃藍混合後偏綠,就很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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