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國姓竊明 >第270章 韃子最擅長這種事情了
    崇禎十七年十月十六,也是左良玉被朱樹人策反部將刺殺後的第四天。南陽府治所南陽縣,朱樹人本人已經風塵僕僕地親自抵達,開始巡查防務。

    這段時間裏,多鐸和阿濟格的最新動向、南明軍隊面臨的嚴峻局勢,朱樹人都已徹底摸底瞭解清楚,也知道自己究竟遇到了多麻煩的局面、甚至比歷史同期更嚴峻。

    所以,巡城的時候,他的眼神很是凝重,看得出腦中還在反覆掙扎猶豫。

    南陽地處盆地之內,缺乏水網險要可守,在盆地邊緣的山區隘口被阿濟格奪走後,就算他想命令部隊死守各地、也會面臨被清軍穿插包圍的風險,這實在不是一樁划算的買賣。

    隨行的大多數部將和幕僚,這兩天也不敢隨便跟總督大人亂建議,但他們心中都已經存了一個念頭,估計總督大人最終還是會選擇再次放棄南陽府,把細軟物資撤過漢水,跟清軍隔漢水對峙。

    朱樹人無言地整整巡視了兩圈城牆,看得出他檢查得很認真,連每一處的包磚質地、夯土顏色新舊,都有仔細查驗。

    遇到包磚脫落的部位,他還拿出一柄今天專門隨身帶着的鐵錐,親手用勁狠狠插入牆土,驗證緊實程度。

    這架勢不由讓人疑惑:莫非總督大人還真打算死守這南陽縣城?朝廷可是幾次催促他出兵,回師救援南京了!

    如今揚州失守,南京城就靠着一條長江擋住多鐸,雖說長江天塹能擋不少時日,但一直拖着,就怕出個萬一啊!

    幕僚之一的顧炎武不懂軍略,只是着急,便拿大義名分的話語勸朱樹人儘快下定決心:

    “大人,您的忠義之名,天下皆知,何況今上還是您岳父……孰輕孰重,天下皆知。您都教史閣部不要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了,怎得事到臨頭,卻當局者迷了呢?”

    朱樹人微不可查地輕嘆了一聲,卻不多解釋,只說顧炎武不知兵,這事兒的複雜性,他想不明白。

    顧炎武跟他那麼熟,說話都沒用,關係更疏遠的人就愈發不開口了。

    好在,今日這防務巡城,倒還有一位遠方風塵僕僕趕來的封疆大吏,跟隨朱樹人一起,正是四川兵備道張煌言。

    張煌言原本一直在四川,是前陣子圍追堵截、搜捕李自成時,朱樹人從西邊調人過來堵截,張煌言就帶着方國安和一部分夔東十三家的人馬來了。

    最後,也算是張煌言運氣好,他帶的那部分人馬,因爲是最擅長山地戰的部隊,湊巧在隆中臥龍崗截住了李自成。

    雖說李自成最後自刎投火沒被活捉,只拿到一堆燒黑的骨頭,卻也生擒得宋獻策,憑着這份蹭到的功勞,張煌言此番多半也能攢夠資歷再升官一級了。

    李自成死後,因爲四川那邊防務不緊急,湖廣卻因爲阿濟格的南下愈發告急,張煌言的人馬也就留下不走了,算是出川就地助戰。

    他的身份更加親近,不怕說錯話,便越俎代庖開口勸諫:“亭林兄所言不無道理,賢弟何不兼聽則明。”

    朱樹人揮了揮手,讓其他人退開數十步,身邊只剩張煌言和顧炎武,他這才整理好思路,指着這城防,娓娓道來:

    “以戰求和,方能得和,如若純靠示弱求和,反而會被敵軍步步緊逼,到時候我們能抽調走的兵力反而會少——

    爲何說自古守江必守淮?就是因爲長江漫長,處處可渡,防守一方無法千里設防,總有空虛之處,萬一被逮住漏洞,敵軍一部渡過江南,便會鬧出大亂。

    所以,連接江淮、江漢的樞紐河口,必須堵住,確保北方來船無法通過邗溝、漢水等河道駛入長江,這樣就只要防幾個點,而不是千里處處設防。

    今日我們‘守江必守漢’也是一個道理,就算放棄南陽府全境,退保漢水,就能確保長久萬無一失,一直不讓阿濟格渡過漢水麼?如果日久生變,被他逮住空檔呢?

    此前李自成強渡成功,是我故意設計放水了,但就算不放水,如果兩軍相持一個月、兩個月,甚至更久,李自成自己都是有可能找到空檔的。而闖賊兵馬,此前已經是數戰數敗,士氣墮盡,他們覺得自己中計之後,纔會被李定國咬住,被曹變蛟一擊即潰。

    而如果是八旗鐵騎,就算他們渡河後,我們立刻重新紮穩漢水防務,不讓後援偷過,以八旗騎兵的恐怖轉戰能力,他們完全可以不要援軍、不要補給,就靠自身這幾萬兵馬,橫行江漢諸府。

    如果我到時候留在江漢的兵力不夠多,那麼別說留住阿濟格了,不被他徹底攪爛就不錯了。

    韃子的兵馬,當年連長城都視如無物,隨便入關搶一圈,都沒人攔得住圍得死,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絕不是闖賊那麼容易對付的。就算我本人能對付,但我走後,我留下的偏師未必有這個能耐,曹變蛟將軍都未必能獨擋這一面。”

    張煌言也是知兵的,被朱樹人這麼一提醒,也意識到襄陽漢水防線,確實不容易守住——

    當初南宋的時候,呂文德倒是在蒙古大軍猛攻下守了襄陽城七年,但那七年裏,襄陽城其實是處在被陸上徹底包圍的狀態的,

    南宋軍隊相當長的時間裏只能依靠水軍優勢,從漢水河面上給襄樊兩城運送軍糧物資。換言之當時宋朝整個漢水和長江之間的江漢平原,都已經被韃子侵入了,南宋能實打實控制的土地,主要是武昌、鄂州這些長江以南的土地。

    所以,如果真打算守襄陽,就要做好漢水兩岸其他土地被徹底侵擾的思想準備,南朝最後只能靠漢水水道跟城內守軍聯繫,城外的廣大平原,都會丟掉。

    而朱樹人在湖廣經營多年,無論是荊州府還是襄陽府,大片膏腴富庶之地,是不能丟的。

    這樣一來,選擇也就呼之欲出了——他要徹底守住漢水,就得在漢水以北留一座孤城,這座孤城得在漢水北側主要支流白河的沿岸,這樣就能阻斷韃子在南陽府腹地蒐集的船隻,從白河進入漢水。如此一來就只要守這一個點,便能阻止敵軍渡河了。

    就像守住襄陽,並不是阻止敵軍船隻從上游進入漢水的,只是用來“卡死敵軍沿着漢水經過襄陽後匯入長江”的路徑,確保長江干流裏沒有大批敵船。

    自古南北對戰,幾個要害節點,無一不是這樣的兵法原理。守合肥不是防止淝水兩岸失守,是防止敵船從淮河經淝水進入長江。守淮陰、壽春,也都是這個道理。

    這種情況下,北方來敵再想渡河渡江,就得抵達長江北岸後臨時蒐集船隻,可防守一方顯然會提前把所有民船都收走,確保北岸一條船都找不到。那樣北軍就得在江河北岸現造船舶,而造船你得有設施有船廠,遷延日月,幾個月根本搞不定,戰機也就丟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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