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無力地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皇后平靜無波的坐在牀邊上,竟然還抱着他們的小女兒。已經六歲的新安公主,如往常的每一天一般,安穩地睡在皇后的懷裏。
太醫們見乾武帝醒了,卻也沒有多少歡喜。
他們入宮多年,宮廷事宜哪有不懂皇帝病了,不傳太子入宮,內外宮門全部鎖上,這事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太醫們則是內侍人連夜抓入宮來的,然而乾武帝的脈相,怎麼看都不像病了,更像是中了素。
然而誰敢說衆口一詞寫出的脈案,都是乾武帝急火功心,被痰迷住了,要靜養。
開出的方子,也都是清熱解毒溫氣補中的,反正不會跟毒素一起,將乾武帝給喫死,但也沒有多大的用處。
乾武帝艱澀開口,頗覺委屈地問:“爲什麼”
現在宮裏亂,皇后片刻不敢離了新安公主。摟着換了個自是,讓新安睡得更舒適些,垂着眼睛瞅着自己的女兒,像是沒有聽見乾武帝的話。
爲什麼居然好意思開口問她爲什麼。皇后的脣角,勾出一抹嘲諷來。
皇后有千言萬語要說,但到了如今,她竟一句話都不想與乾武帝說了。說了,又有什麼用呢時光回不去,她失去的孩子,也不會再回來了。
如若可以,她寧可與家裏的花匠小廝私奔了,也好過嫁入這高高的宮城裏來。
皇后是景元帝親點的兒媳婦,當年梁家帶過去幾個姑娘,景元帝說皇后:“眉目清明,語氣和緩爽朗,小小年紀,雖無少女嬌憨,卻能母儀天下。”
然而語氣爽朗已如那雲煙散入空中,她現在也就對着新安公主,還能多說上幾句話。
她雖爲梁家女入宮,卻沒做過一件壞事。但結果如何每個人都來算計於她,卻又有哪一個是爲她着想的
有宮女進來,端着煮好的藥。
皇后抱着新安公主,站起身來退至一邊,並不接藥碗子,給乾武帝喂藥。
天快亮了,可這宮城裏卻如死了一般寂靜。無論是她還是太醫,還是躺在牀上的乾武帝,都沒再出聲。
而梁太后、逸親王等人,竟也無一個入宮的。
雖然說這殿上十分明亮,但皇后仍是覺得,在某着黑暗的角落,蹲着一隻喫人的魔鬼,就等着她稍微鬆懈,便就將她心頭肉給搶走了。
逸親王這邊,除了宮門、東宮派人守了之外,京城的城門,也無下了命令,不準打開。
太學那邊,逸親王派了人去拿魏昭,本意是想着當了人質,去威脅太子。想當然的,人沒抓着,全被歐陽詢給收拾了。
然後歐陽詢立時就猜着,皇城裏定然是出事了。
帶上勾子等爬牆工具,歐陽詢卻是從那高高的城牆上爬進京城裏的,正好趕在了太子從東宮之前,到了東宮門口上候着。
太子本身從東宮出來,也帶了不少的人,再加上歐陽詢,可算得上是如虎添翼。
只是逸親王抓太子,本就是要必得的。自然是派了衆多人手過來,即使拿不着活的,卻也是想要了太子的命。
太子這裏,逸親王與梁家人畢竟是下了大力氣,一時之間,太子竟也走不脫。
正殺得難分難捨,許飛突然帶着一隊人馬圍了上來。太子見了,竟也不覺意外,兩人相視一笑,很快穩定戰局,將逸親王的人手殺散。
衝出重圍的太子,急忙問:“外面如何了京畿兵入城了”
許飛語氣輕鬆地說:“沈爹親自帶人,將京城所有的門都控制住了。安大人已經出城去了,想來外面沒多大問題。現在主要要解決的,是城裏,但還好,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安雲響與沈建賓,那可是景元帝親點了,到京城保乾武帝的人。
現如今天最爲重要的,便就是京城四門和京畿的外兵了。只要不讓外兵入京城,便就一切都好。
許飛問:“宮裏如何了”
太子沒有回答,心卻微微地往下沉。他當日與皇后說的,只是給乾武帝下迷藥即刻。
當時皇后只說了一句:
“我不會給他下藥的,也不會要了他的命,至於別人,我也沒有那個義務去救他。人不能什麼都想要,有舍纔能有得。太子孝心可嘉,我聽了也安心,至少不用擔心他日殿下卸磨殺驢。”
乾武帝現在只信皇后,與她喫住在一起。如果梁太后下毒,皇后事先服了解藥,乾武帝只怕不太好。
但太子對梁太后和逸親王還是有幾分把握,那娘倆個膽雖然大,還不至於昏聵到立時就要了乾武帝的命。只要一時抓不住他,便絕不會要了乾武帝的命。
太子和着許飛沒有回沈府,而是直接去了承平伯府。雖然許飛說,已經派了人先已經守着了,但太子仍是不放心。
還未到承平伯府上,遠遠的,便就聽得承平伯府上傳出一片兵器相交的聲音。
太子和着許飛一聽之下,急忙領着人往承平伯府上飛牆而入,直奔十二殿,果然人都集在十二殿哪,鬥得正是難解難分。
沈太夫人也是個秒人,竟是在整個十二殿的每一處都插了松油火反,倒是將個十二殿照得亮如白晝,少得黑燈瞎火再殺錯了人,自相殘殺起來,就不大好了。
等到太子與許飛進到十二殿,卻愣住了。
就見沈太夫人由一衆僕婦圍着,坐在屋檐下,喝着熱茶看熱鬧,時不時還要點評幾句。
而許飛派過去的人,一人一杯茶,竟是站在牆邊上,慢慢品茗。
中間與黑衣人打鬥着的,竟多是婦人或是略有殘疾的男人。
沈太夫人見了太子,招呼說:“你們都過來,一人喝杯茶。”
太子許飛等人一頭霧水,完全摸不着沈太夫人這唱的是哪一齣。
但來都來了,太子與許飛恭敬上前,給沈太夫人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