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遠說完之後,開始漫步向着殺戮的人羣走去。
此時,那裏已經完全變成了屠宰場,鮮血甚至已經流到了他的腳邊,那裏已經沒有還活着的士兵。
沒有任何財產的奴隸們,此時正在瓜分着那那個瓜分的一切。
鮮血已經讓他們覺醒,此刻閃耀在他們目光中的,是狼一樣的神色。
老瞎子跟上信遠,用雙手挪動着自己的身體,一遍前進一遍笑道,“沒想到,我小看你了,你一來,就要挖世界的根啊。”
“你打算怎麼做,從哪一步開始?”
“瘋狂與仇恨是很好的力量,但你確定他們會像你所想的那樣行動麼?”
“你之前到底是幹什麼的,爲什麼做起來這種事情這麼輕車熟路。”
信遠聽着老瞎子的話,只是搖了搖頭。
三秒之後,他意識到自己搖頭對方好像是看不見,於是說道:
“不是我想幹什麼,而是他們想要幹什麼。”
“我不需要做什麼組織,我只需要點燃火,然後推一把就好了。”
“他們自然會掀起風暴,然後將風暴捲到我的頭上。”
“因爲喫過帶血的肉,狗就已經不是狗了。”
隨行的車隊中帶着少量的食品,此時已經被所有的奴隸瓜分一空。
那些喫的其實也不是什麼美食,也就是一些隨軍的罐頭啊什麼的。
但是對於不少奴隸來說,那已經是他們此生喫過的,絕無僅有的美味了。
甚至由於分贓不均,有的人開始了爭奪,都剛剛經歷過殘忍的殺戮,沒有一個讓步的,眼看着就要再次打起來。
正在此時,信遠也已經走了過來,一步步的踩在粘稠的血泊當中,將鞋子都浸染成了紅色。
看着這個傢伙,所有的奴隸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轉頭看了過來,人羣逐漸的安靜。
不過這一次,他們眼中已經沒有了之前的軟弱與畏縮,一個個猩紅的雙眼中,映照着瘮人的殺氣。
屍體壘成的小山上,一大羣眼中滿是殺意的狼,看着一個滿臉笑意的年輕人。
是的,信遠看着這羣人,笑得十分開心。
開口說道:
“沒出息。”
“就這點喫的,也要搶?”
“這世上比這裏好的,多的喫的,多了去了!”
奴隸們沒人說話,只是睜着帶有殺氣的眼睛,靜靜的站在原地。
突然,有一個人踢開自己面前的屍體,向前走了兩步,沙啞的向信遠說道:
“你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你說,貴族不是天生的。”
“你說,就這點喫的,根本不算什麼......”
“那,我們要怎麼做,才能喫上貴族喫的東西,才能獲得自由,才能當一個人。”
信遠獰笑的看着他,心說哪裏來了這麼好的一個捧哏選手,出來的實在是及時。
伸腳在周圍的屍體裏找到一具,用力一踢,隨後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就飛了出去,直接飛向了那個提問的傢伙。
下意識地伸手一接,奴隸瞬間雙眼瞳孔猛烈收縮,那是一顆帶血的人頭。
確切的說,是那個開始的時候,飛過來的青銅神子的頭。
信遠道:“你所謂的貴族,就是這種東西。”
“他們不是什麼貴族,他們不過是向某個名爲神的東西卑躬屈膝,自稱爲神僕的人罷了,一樣只是奴才。”
“而你們要是想要自由,想要喫上貴族們喫的東西,我還有另一條路。”
“不怕死,你就能自由!就能當人!”
信遠沒時間給他們貫徹什麼人人平等之類的精神,那太繁瑣,也沒有什麼意義。
他現在要的不是什麼科學理論,而是足夠去掀翻一些東西,打碎一些東西的暴怒和瘋狂。
轉身離開,向身後走去。
“提醒你們一下,後天就要有高手來屠殺你們了,要做什麼事情就現在。”
“你們需要壯大力量,需要在泥潭裏滾,把自己滾成一個大泥球,大到所向披靡。”
“比如說,你們的那個什麼礦場,應該是個不錯的殺人地,那裏可能還有其他小鎮的,你們的‘階級兄弟’。”
“不過,在那之前,你們要是真想成事,想讓我幫你們。”
“打碎那些泥塑木偶一樣的神像吧!”
說完之後,信遠拎起來柳瞎子,就消失在了衆人的眼前。
臨走的最後一句話,如同一柄重錘一樣,重重的砸在了所有人的心頭。
原本已經眼中蓄滿殺意的衆人,此時突然像是被澆了一盆涼水,眼中充滿了慌亂。
神啊,那可是神明啊!
這裏不是東大陸,神祇存在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
這麼多年的洗腦中,神的高高在上與不可違背,已經深深刻在了他們每一個人的心裏。
他們敢去屠殺這些人,但是他們沒有勇氣去違背神明,那等於是在違背這個世界中,人的立身之本。
而剛纔那個人...剛纔那個人稱呼神爲什麼?
泥塑木偶?!
所有人沉默着,慢慢的散去,開始回到自己的所在的棚戶。
......
這個世界到處都是神像。
神像由猩紅礦打造,有着某種特殊的魔力,束縛着人的靈魂。
大肆的開採從未有過任何節制,礦場上那一個個揮舞的鎬頭與鐵鍬,每一下敲擊都能揚起猩紅的灰塵。
這猩紅的灰塵飛揚飄蕩,變的滿世界都是,導致天空都已經變成了暗紅色,導致它的原子融入空氣之中,世上的每一個人呼吸時都在吞吐着這種東西。
這種吸入每時每刻都在進行,像一種對靈魂的束縛,使貴族變得殘暴驕奢,奴隸變得卑微服從。
而此刻,在一個擁擠惡臭的棚戶中,一個健壯的中年奴隸,此時身上還帶着血,看着一個三十釐米高的“神像”。
就是這個東西,看守們每晚都要逼迫他們磕頭參拜。
在經過一天牲口一樣的勞動之後,他們要磕三十個頭,感念神的庇佑。
而這個神,還是用他們自己開採的猩紅礦製成的。
此刻,中年人看着那個神像,混身都在發抖,像是在與自己的靈魂做鬥爭。
此時,他的兩個孩子正拿着罐頭,喫着裏面的合成肉。
嘴裏小聲說着:
“要是以後也能喫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