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兩天的時間中,這些從五湖四海匯聚於此的高手們,互相之間看着彼此都有些沉默。
誰也沒有說出口,但其實有一個話題在所有人心中都心照不宣。
——要走嗎?
他們一個個都是多年隱居,默默修煉,聽說了黑旗的事情之後,心中熱血突然被點燃,立即動身前往,來到這個陌生的戰場,想要投身一份偉大的理想。
雖然黑旗的表現很驚豔,他們從這裏看到了自己生命中一直想要看到的東西。
但現在,大家都也不是傻子,那位神鬼莫測的創始人此時生死難測,對方陣營的實力越來越強,他們已經不止一次感受到了第七境的氣息。
他們,可連一個第七境都沒有的...
要不要爲了自己胸中的熱血,爲了那此時看起來即將醒來的幻夢,去拼這一次命,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大家每天走出房門,看看有沒有人離開,或許若是看到有人默默離開了,他們就也陸續走了。
只是事實上,現在已經是第四天,卻還沒有任何一個走!
大家沉默了四天,但也待了四天。
此時,滿頭白髮的釣魚人眼神清澈,長年與山野江湖爲伴的他,令他說話想來直來直去:
“啊,看來這次是要完蛋了嘛,要結束啦。”
“唉,真可惜啊,我還是第一個來的,當時我還以爲,要一同參與改天換地的,哈哈。”
“終究是實力不行啊,各位,對面有第七境,上場約等於是送死,你們有想跑的嗎?”
衆人沉默......
這話,就這樣被釣魚人輕飄飄的捅破了。
氣氛凝重到了極點,很多人都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釣魚人看沒人說話,聳了聳肩,自顧自地說道:
“無所謂了,其實走也是應該的,這幾天看大家都眉來眼去的,明顯也是搖擺不定。”
“其實真的沒什麼,本就沒啥希望。”
“我也就是打一打,活了這麼久了,這麼大的事不想搞的虎頭蛇尾的。”
“唉,夢要醒啦。”
釣魚人話語落下,石定遠開口嘆息道:
“是啊,夢都要醒了,可是這天卻還沒亮。”
“其實,大家苦修不易,想走也沒什麼,不用不好意思。”
此時,一直沉默着一個人開口了,表情十分難看的說道:
“其實,活了這麼大歲數了,又一直看貴族們不順眼,拼命也沒什麼。”
“怕死倒是也不至於,只是...”
“只是現在,有點不知道堅持的意義了,對方連第七境都來了不止一個,普通的超能者更是多如牛毛。”
“難道讓他們殺完了祭旗,來彰顯自己對世界的統治威嚴嗎,每次想到這些,心中這口氣就不痛快!”
聽着他這句話,石定遠卻突然擡頭,目光盯着他,竟是不由得笑了起來。
畢竟是一城之主,還是有政治素養的,這時候的他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意義?意義當然是有的。”
“你們知道嗎,在世界的各個角落,最近發生了很多的奴隸起義,雖然都被鎮壓,但那也是從我們這裏吹出去的火星。”
“你們只知道他們想拿我們立威,卻不知道,這段時間中,各個礦場的守衛,對待奴隸的方式都溫和了不少,甚至伙食都有了改善。”
“他們想斬盡殺絕立威,但也在害怕,害怕邊城的旗幟倒了,人心中的黑旗不會倒!”
“從我們失敗的那一天起,他們一定會大肆宣傳我們的自不量力,但那之後,他們一定不會再對奴隸動輒打殺!”
“他們會嘗試安撫,嘗試一個大棒加一個甜棗,嘗試給奴隸們一條活路,別讓他們活不下去造反。”
“但那不是因爲他們良心發現,而是因爲這個世界上...曾有人抗爭過!”
所有人都雙眼發直的看着石定遠,靜靜的聽着他這場臨時的演講,都是有些出神。
釣魚人摸着自己的下巴,感慨的說道:
“嘖,不愧是讀過書的人,這話我就說不出來。”
石定遠大大的伸了個懶腰,轉過身去說道:
“大家想走,也沒關係,其實都是應該的,感謝你們願意來這裏支持。”
“夢雖然快醒了,但我要留在這裏,把夢做完!”
所有人同樣沉默着,但是這一刻,一直皺着得得眉頭,卻是舒展開來,甚至嘴角含笑。
這麼說起來,好像還挺不錯的。
突然,有一個人衝上了城牆,開口喊道:
“各位,遠處那邊好像有動靜了,對面好像已經有軍隊在向着這裏靠!”
石定遠嘴巴半張,沒有回頭,怔怔的看着遠處的天空。
半晌後才說道:
“嗯,其實我也已經...看到些動靜了!”
遠處,天邊瀰漫着的金光突然大亮,幾個虛影在其中開始緩緩扭動浮現,看起來像是要衝着這裏而來。
“嘶....!”釣魚人倒吸一口涼氣,“這來的還真巧啊,這就要打了?”
“各位,在不走來不及了哦?”
衆人的雙眼瞬間變得凝重,看着遠處那令人喘不過氣的氣息,來的這麼突然,來的這麼快!
突然,一個人笑着繃住了自己身上的肌肉,笑道:
“呵呵,現在要是走了,難道不是可惜了咱們石城主一番頂級的戰前動員了?”
其他的所有人也是陸續笑出聲來,聲音放鬆且自然。
“說的太好了,所以打就打吧!”
“等快死了也說逃跑也不遲!”
互相對視一眼,最終,還是沒有一人離去!
這個五天之內搭建出來的草臺班子,此時卻異常的同心同德。
相同的志向,是比血緣更好的紐帶。
咚!
咚!咚!咚!...
所有人以此從城牆跳下,激起煙塵,開始並肩踏步向前走,走向那一次必敗的結局。
夢快醒了,可天還沒亮。
可不管天有多黑,他們,要把夢做完!